卡羅爾勸說無效,隻能回去向他老師複命了。
黃昏的時候,李沐塵帶着大夥兒去了衛城高地的帕特農神廟廢墟。
夕陽落下,遊客們漸漸散去,留下在餘晖中慢慢黯淡的曆史遺迹。這些巨大的石塊,矗立在這片土地上數千年,仿佛在等待着什麽。
李沐塵走向其中的一根柱子,擡起手指,隔空虛叩,就如在敲一扇看不見的門。
“又是你們!”一個身穿白袍的女人從神廟的另一側走出來。
除了多米尼克警官,其他人都認識,上次來的時候就見過了。她叫傑西卡,自稱聖沙利葉的侍者。
陳文學對這個女人很是不屑,她的臉上永遠是那樣傲慢,就像地主老爺家的看門狗那樣。
傑西卡冷冷地看着李沐塵,對其他人,她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不要随便叩響神廟之門,引起神明的憤怒,你難承其重!”
李沐塵并不打算和她廢話,所以沒有理會她,再次擡起手指做出叩門的動作。
“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不出來見我,那我就走了。”他一邊虛叩一邊說。
“不知死活的家夥!”傑西卡十分憤怒,“你将爲你的無禮和莽撞付出代價!”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結成十字光印,放出虛無的白光。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說道:“傑西卡,是我讓他們來的。”
古老而巨大的石柱間虛影晃動,身穿盔甲霍克伍德騎着戰馬、手握長矛,自虛空中緩緩走來。
傑西卡眉頭皺起,收斂了怒意,但語氣依舊冷淡地說:“騎士大人,你不該帶這些異教徒來這裏。這裏是神聖之地,聖沙利葉讓我駐守此地,我不會允許這些異教徒打擾神之安甯的!”
霍克伍德騎在馬上,高大的身軀如鐵鑄的雕像,一動也不動,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傑西卡似乎對騎士有些顧慮,但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身前的十字光再次亮起。
“對不起,騎士大人,你現在最好帶他們馬上離開,否則我會驅離他們,如有死傷,可不要怪我。”
“唔……”霍克伍德沉吟了一聲,似乎有些煩躁,“不,你不可以!”
“不,我可以。”傑西卡的聲音冰冷而執着,“我是傑西卡,我是聖沙利葉的侍者,我受命于天使團,即使你是教廷的騎士之王,也無權命令我。”
霍克伍德跨下的馬一聲長嘶,揚起高高的前蹄。厚厚的馬蹄鐵猶如巨人的鐵錘,自空中落下,發出沉重的響聲,就連大地都仿佛在顫動。
馬蹄落地的刹那,長槍擡起,刺進了傑西卡的胸膛。
傑西卡的臉上滿是震驚,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個騎士,竟然敢對聖天使的侍者動手?
“我說了,你不可以!”
霍克伍德的聲音從頭盔裏沉悶地傳出,長槍往前一送一挑,傑西卡的身體被挑起在空中,在黃昏的天空化作碎片,和夕陽的餘晖一起沉入黑暗。
太陽落下,會在第二天升起,但這位天使的侍者,已永遠消失。
這一槍簡簡單單,樸實無華,但這種力量卻震撼了除李沐塵以外的所有人。
即使喬伊斯已在聖光裏涅槃重生,即使陳文學追随李沐塵見多識廣,在如此強大的一槍面前,還是震驚無比。
而剛剛從布拉索夫來到這裏的多米尼克警官更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霍比特人的世界,在這位騎士之王的面前,他感覺自己如此渺小,連矮人都不是,簡直和螞蟻一樣。
霍克伍德收回了長槍,又變得如雕像一般平靜,隻是這平靜之後蘊藏着無邊的不容侵犯的威嚴。
“你終于答應了。”他看着李沐塵說。
李沐塵道:“我說過,隻要你答應我和莉莉絲見一面,我就答應你。”
“不!”霍克伍德輕輕搖頭,“我不能和她見面,那隻會害了她。”
“來不及了,你已經見了。”李沐塵說。
“你說什麽?”霍克伍德訝然不解。
這時候,林天豪扶着老邁的莉莉絲走上前。
莉莉絲走路的時候顫顫巍巍,看上去就是一個人世間平凡的老太太,在經曆了足夠的歲月的洗禮後,即将油盡燈枯。
她擡起頭,看着騎在馬上的高大的騎士,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莉莉絲?!”
霍克伍德的聲音裏充滿了震驚。隔着發光的盔甲,沒有人能看見他的臉,不知道他現在是怎樣的表情。
“怎麽會變成這樣?爲什麽?告訴我爲什麽?”
霍克伍德的嗓音變大,幾近咆哮,隔着盔甲,發出嗡嗡的奇怪的回音。
“爲什麽?這不重要!”莉莉絲的目光堅定而冰冷,“隻有一件事是重要的,我問你,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父親?”
霍克伍德的身子明顯沉了一下,跨下的戰馬趔趄了一步,鼻孔裏發出秃噜的聲音。
他沉默着,許久沒有說話。
而莉莉絲的目光像鎖鏈一般鎖住了他,不肯有絲毫放松。
衛城高地上的氣氛變得十分沉重,天空仿佛壓低了,一輪明月自東向西滾滾而來,城市的燈光向遠處退去。
不知過了多久,霍克伍德終于開口:“有些事情,并不是絕對的,就如我和你的關系,我可以是你的父親,也可以不是。”
霍克伍德的話讓所有的人都一愣,覺得迷惑不解,父親就是父親,這是客觀而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哪有可以是也可以不是的父親?
即使感情破裂,斷絕關系,甚至由親變仇,那也改變不了最初的身份關系啊!
“你不願意承認,還是不敢承認?”莉莉質問道。
霍克伍德再次沉默,他那鋼鐵般的高大身軀也仿佛變矮了一些。
“好,你沉默我就當你默認了,那我問你,你爲什麽要殺我母親,爲什麽要抛棄我,把我丢在布拉索夫?”莉莉絲問這些的時候,渾濁的眼裏已經滿是淚水,順着她臉上的皺紋流淌。
霍克伍德擡起頭,不知是在仰望天空,還是閉上了眼睛,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說:
“好吧,既然已經這樣,我就把真相告訴你吧。你并不是我和你母親生的,準确地說,你不是任何人生的,你是實驗的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