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剛才明明将匕首插進了喬伊斯的心髒,看着他死去。就算他的身體經過修行而變得強大,那一刀沒能讓他緻命,但那裏還有幾十個吸血的惡鬼。他是怎麽從這群惡魔手裏逃出來的呢?
讓阿加莎更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喬伊斯身上那對翅膀。
那聖潔之羽是那樣熟悉,和沙利葉身上的一模一樣。那柔和的光,如月光一樣美。
“喬伊斯,你怎麽會有這樣的翅膀?”
“拜你所賜。”喬伊斯緩緩靠近,他的胸口還插着那把匕首,隻是在聖潔的光裏,匕首也變得晶瑩透亮,仿佛他胸膛多出來的肋骨。
“沙利葉……真的……死了嗎?”阿加莎問道。
“是的。”喬伊斯說。
阿加莎低下了頭,她知道喬伊斯從不撒謊,尤其是在她面前。
那兩個黃金騎士舉着劍,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進攻。
陳文學左手推着眼睛,右手藏在背後,拳頭凝着光,像一個點亮的燈泡。
“沙利葉……”阿加莎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悲傷,“我的老師,是怎麽死的?是你殺了她?”
“不,是神。”喬伊斯說。
“神?”阿加莎迷茫不解,“怎麽可能?她是天使,是侍奉神明的使者啊!”
“她不配!”光裏的喬伊斯如此神聖,連聲音都和往昔不同,平靜而充滿力量,“愚昧的人不配侍奉神明,更不配做降臨人間的天使,因此神明懲罰了她,剝奪了她的天使之翼。”
陳文學差點想笑出來。喬伊斯說的一套一套的,跟真的一樣。
可是轉念一想,這又何嘗不是真的?
阿加莎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她不顧一切,追随沙利葉,就是因爲那聖潔之光,那接近神明的力量,讓她如此癡迷向往。
沙利葉是她在聖道上的引路人,把她從普通的教徒轉變成天使。
她視沙利葉爲老師,爲聖人。
如果喬伊斯說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過去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假象,沙利葉是騙她的,或者如喬伊斯所說是愚昧的,侍奉神明是她的一廂情願。
但她知道喬伊斯不會騙她,所以這一切竟好像不可能是假的。
“喬伊斯!”阿加莎擡起頭,緩步走向她曾經的愛人,眼裏充滿了柔情,“我沒想到,你會成爲新的天使!我真爲你感到高興!”
“過去,阻隔在我們之間的,是你那不堅定的信念。我以爲你會一生平凡,無法成爲真正的聖徒,離神越來越遠。現在,你卻先我一步成爲了真正侍奉神明的人。喬伊斯,我真高興!這樣的話,我們的愛又可以重來了!”
阿加莎走進喬伊斯的光暈裏,感覺自己在光裏也變得神聖。
因爲面前的不僅是天使,也是她的愛人,比沙利葉和她的關系更加親近。那聖光的能量,因爲愛,可以更直接地作用到她的身上。
沉寂多年的愛情之火在心中重新燃起,她渴望喬伊斯,渴望他們一起走向光明,在神的注視下,成爲世上最幸福的情侶,并在神明的光輝裏完成神聖的歡愉。
阿加莎張開雙臂,想要擁抱喬伊斯。
一把匕首橫亘在他們的胸口之間。
那是她親手插在喬伊斯心上的。
她伸手握住刀柄,想要将這阻礙他們親近的東西拔出來丢掉。
可是匕首卻早已和喬伊斯融爲一體,成了長在他心上的骨頭,比肋骨還要堅硬牢固。
“拔不掉的,阿加莎,這是死亡之傷,毀滅之骨,我們的愛情在它刺進我心髒的時候死了,過去的喬伊斯也死了。”
喬伊斯的聲音平靜如深井裏的水。
“不!喬伊斯!”阿加莎充滿痛苦和懊悔,淚水從眼裏流出來,順着美麗的臉頰流淌,“你是愛我的!你說過,我們的愛天荒地老,至死不渝!”
“是的,我說過,但我已經死了,你會愛一個死人嗎?”
“不,你沒有死!你不會死的!你擁有聖羽,你是神的侍者!你還有我的愛!有愛的人是不會死的!”
“因爲愛你,所以我死了。阿加莎,我兌現了我的承諾。死去的愛情是無法複活的,就像死去的人一樣。”
“喬伊斯,不要再騙我了!你明明沒死,你明明活着,你是在氣我對嗎?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傷害你!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喬伊斯!”
阿加莎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掉下來。
“喬伊斯,告訴我,需要我做什麽?我願意爲你付出一切,融化你已冰冷的心,讓我們的愛重來。隻要能重新開始,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阿加莎……”喬伊斯輕聲叫着她的名字。
阿加莎破涕爲笑。她知道喬伊斯心軟了,心動了。這種感覺她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剛剛開始戀愛的時候,喬伊斯就是這樣,軟弱又可愛。
他們每次吵架,隻要阿加莎一哭,喬伊斯就會手足無措,就會服軟,就會一切都順從她。
“喬伊斯,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阿加莎楚楚可憐地看着喬伊斯。
喬伊斯站在那裏,似乎還在思考。他身上的光正在變暗,那對翅膀一明一滅,仿佛即将隐去。
“阿加莎……”喬伊斯叫了一聲,張開了雙臂。
阿加莎欣喜相應,也張開雙臂,撲上去。
兩個人緊緊相擁,就像當初他們第一次相戀。
然而,阿加莎的臉上的興奮很快變成了痛苦。她感到胸口劇烈的疼痛,才想起喬伊斯的胸口還插着一把化成鋼骨的匕首。
她拼命想要推開喬伊斯。
但喬伊斯抱得那樣緊,身後那對翅膀也倒卷回來,如另兩隻手,保住了阿加莎,讓她根本無法掙紮。
“喬伊斯……”
阿加莎痛到窒息,在最後的祈求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喬伊斯還是抱着她,許久許久,不肯放開。
直到那對翅膀放出了光,籠罩住了兩個人,成了一團強光。
待光漸漸熄滅,喬伊斯的身前已沒有阿加莎的身影。
翅膀縮回到身後,他的胸口的那根由匕首化成的肋骨上挂着一絲鮮紅的血迹。
血迹隐沒入骨中,肋骨也随之收縮入體内,在胸口留下了一道永恒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