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幫傭和三個保镖的屍體并排放在西邊一間空屋裏。
伍玉春和孫長海跪在屍體前。
榮師傅和王老闆站在旁邊,一個手裏提着刀,一個背着手,手心是紅的。
黃大山把伍玉春和孫長海丢進李宅的院子後,就躲到他的大仙廟裏去了。
他說,沒有尾巴的黃鼠狼是不能見人的,就像那些卸了妝關了美顔的主播一樣。
要不是黃大山說,李沐塵交代把這兩人交給李阿四,榮師傅和王老闆早就動手了。以他們的手法,這會兒怕是骨頭上的肉都剔幹淨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
侯七貴帶着李阿四進來。
李阿四已經一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沒有出來。他的頭發亂糟糟的,臉上胡子拉碴,雙目無神,襯衫的紐扣扣錯了,衣襟扭曲着。整個人沒有一絲精神氣,才一天的時間,仿佛老了三十歲。
李阿四進了屋,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伍玉春的背影。
“阿四……”
伍玉春轉過身,看見李阿四,輕輕叫了一聲,聲音裏帶着愧疚和悲涼,眼神裏帶着柔情和不舍。
“對不起!”
她低下頭,輕輕啜泣起來。
“爲什麽?”李阿四的臉有些扭曲,看上去十分痛苦,說出這三個字來,仿佛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我騙了你,阿四!”
伍玉春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她原本在鄉下,日子過得沒有波瀾。李阿四對她來說隻是一個記憶符号,一個偶爾閃現在童年回憶裏的美好而模糊的印象。
那一天,孫長海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她原本平靜的生活。
孫長海抓走了她的父母和弟弟,并給他們灌下了毒藥。他讓伍玉春照他的話去做,否則就殺了他們。
一開始,伍玉春的任務隻是接近李阿四,然後進入李家,取得李家人的信任。她對李阿四本身就有好感,這件事做起來并不困難。她也不認識李家的人,沒有良心上的不安。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也很秘密,連陳小六都不知道,她是孫長海安排的棋子。
孫長海安排了兩手棋,明棋是陳小六和駱星昌,這是李宅必然會防備的。孫長海從沒低估侯七貴的智慧,而伍玉春才是他的暗棋,也是他的殺手锏。
他本想利用伍玉春,給李沐塵一次緻命的打擊。
隻是孫長海沒想到,李沐塵會在秦爺壽宴上當着全京城豪門的面,直接挑了秦門,連他自己都差點丢了命。命如果沒了,棋子自然也失去了作用。
受傷逃離之後,孫長海聯系了他在漠北的師父呂顯,請呂顯出山,然後讓伍玉春趁李沐塵不在的時候,在食物裏下了毒。
毒藥是他師父帶來的,無色無味,隻要不是葛門門主或者五毒教主出馬,沒人能認出來。
原本李宅的人都會被毒死,但良心的不安讓伍玉春産生了遲疑。
她和李阿四産生了感情,并且在李宅住了這麽久,這裏的人待她如親人一般。
然而,父母和弟弟還在孫長海手裏,爲了救他們,她隻能照孫長海的話做。她減少了毒藥的用量,并且在李阿四的食物裏換掉了毒藥,隻用了迷藥。
侯七貴吃了是和李阿四同一份的,所以活了下來,而榮師傅和王老闆也靠着自身的功力活了下來。
隻是兩個女傭和幾個保镖,雖然藥量減少了,但他們隻是普通人,還是被毒死了。
看着地上的屍體,伍玉春哭得像個淚人兒。
李阿四呆呆地站着,呆呆地聽着,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有聽見。
昨夜的溫存還在他身上留着餘香,那柔軟的身體,那如流水一般的月光,那甜蜜的汁液,和那銷魂的聲音一起,還在他腦海裏一層一層的蕩着。
李阿四感覺自己被埋進了一口活棺材裏,透不過氣來。
人生的第一場憐愛,人生的第一個女人,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生活不該是這樣的。
“阿四!”伍玉春深情的凝望着他,深情的呼喚着,“原諒我!”
李阿四走過去,一把将她摟住,摟在懷裏,深情的擁吻。
侯七貴皺起了眉頭。
他同情李阿四,但作爲李宅的管家,他深知,廉價的同情無法讓這座宅子興旺。
如果李阿四選擇原諒伍玉春,那麽他隻好選擇不原諒李阿四。
無論李公子怎麽欣賞這個小保安,侯七貴冒着被責罵甚至離開李宅的風險,也會毫不猶豫地讓榮師傅和王老闆動手。
榮師傅和王老闆看到了侯七貴投過來的眼神,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王老闆的掌心熾熱起來,榮師傅手裏的刀則變得比冰還要寒冷。
“阿四,對不起!”伍玉春一邊吻,一邊哭泣,淚水流在李阿四的臉上,“阿四,你能原諒我嗎?”
李阿四緊緊地摟着她說:“我原諒你!”
伍玉春不相信似的看着他,然後身體猛然一震,臉上的痛苦一閃而逝,眼神裏露出一絲欣慰。
“謝謝你,阿四!”
李阿四輕輕把伍玉春放下來。
伍玉春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鮮血浸透了衣衫,從李阿四的指縫裏溢出來。
李阿四緊緊握着刀柄,一隻手撫摸着伍玉春的臉。
伍玉春緩緩閉上了眼睛,臉上駐留的一抹笑容,映在李阿四的眼睛裏,也永久地留在了李阿四的心裏。
淚水,從李阿四的眼睛裏溢出,滴落在伍玉春的胸口,和血水融在一起。
假如死亡可以挽回錯誤,就讓鮮血,把悲傷埋葬。
侯七貴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李阿四長大了。
可是這成長的代價,未免大了點。
侯七貴搖了搖頭,轉身出去了。
王老闆用手拍了一下榮師傅握刀的手背,朝他擠擠眼睛,二人也跟着出去了。
站在門外的殷莺,朝門裏探了一眼,然後把門關上。
隻剩下李阿四,和一地的屍體,還有半死不活的孫長海。
李阿四把匕首從伍玉春胸口拔出來,用自己的襯衫,擦幹淨刀上的血。
他的動作很慢,很輕柔,仿佛在擦拭愛人的身體。
然後,他轉向孫長海。
他捏住孫長的耳朵,匕首貼着腦袋,說道:“從現在開始,我每隔一秒鍾,從你身上割下一塊肉來,割多久,取決于你用多長時間把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你說得越快,身上割的肉就越少……”81Zw.?0?4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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