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和造化。
桑吉的命運,早已在被鷹啄瞎眼睛的那一刻,和蛇的命運緊緊結合在一起。
“好吧,那我祝福你早日找到那條河流。”
“謝謝。”
達瓦拿出一根白色的骨笛,恭敬地用雙手呈到李沐塵面前,說道:
“尊敬的李公子,我們沒有什麽可以感謝您的,這根骨笛,是我的姥姥送給我的,我從小佩戴在身上。現在,我把它送給您,以表達我的謝意和祝福。”
李沐塵看着那根骨笛,眼裏露出一絲驚訝。
這絕不是一根普通的骨笛。這東西上面萦繞着一股十分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當神識穿過上面的孔洞,腦海中便響起了清越高邁的呼嘯聲。
李沐仿佛看見一個老人,坐在高原雪山的堅冰之上,吹着骨笛,笛聲穿越無數座山峰,穿越廣袤的冰原,穿過雲霄,穿過時空,響徹在太陽升起和落下的霞光裏。
在那一刻,不知道爲什麽,李沐塵竟感到無比的孤獨。
就好像亘古以來,他一直在做一件事,從不被人理解。
正如那吹笛的老人,無人聽見他的笛聲,卻永不停歇。
一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他感覺到手上傳來的溫暖。
他睜開眼睛,一滴清淚從眼中滴落,落在林曼卿潔白的手背上。
“沐塵……”
林曼卿關切地看着他。
李沐塵深吸了一口氣,笑了笑,從達瓦手裏接過了骨笛。
“好,我接受你的饋贈。希望将來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他說。
達瓦欣然道:“一定會的。”
“縱使不見,您吹響笛子的時候,我們會聽到的。”桑吉擡起頭,空洞的眼窩仿佛在看向遠方。
……
桑吉走了。
他還是坐在那輛闆車上。
達瓦牽着狗,狗牽着闆車。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照的很長很長,在京郊的灰色柏油路上。
他們朝着南方,去往那條桑吉所說的神指引的河流了。
……
那家的這場家族會議雖然是臨時召開的,但家族重要成員幾乎都到齊了。
這次會議是由家族中輩分最高的老人那啓元召集的,所以就連家主那希堯也隻能坐在一邊,而把主位讓了出來。
家族裏的人團聚一堂,這本是和諧美滿的好事。
但會議室裏卻呈現出了從未有過緊張氣氛。
有些人憤怒,有些人竊笑,大多數人則保持着沉默。
隻有那汝安,坐在那希堯旁邊的座位上,用茶盅蓋子輕輕刮着浮起來的茶葉沫兒,一臉從容的樣子。
他對面的一個年輕人突然站起來,指着那汝安,怒道:“那汝安,你隻是個旁支,憑什麽當家主繼承人?你爹也沒給那家做出過什麽貢獻,隻不過是莫和叔看重你,才讓你有了登堂入室的機會。”
旁邊有人冷笑道:“莫和叔哪裏是看重他,隻不過想和張癫結親家。張癫那女兒,大家都知道,要多醜有多醜。要是個美女,哪輪得到他?”
“要是張癫在,也算是個後台,但現在張癫死了,莫和叔也死了,你還有什麽資格來争家主的位置?”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一大堆。
家主那希堯一言不發,隻是深深皺着眉頭。
那汝安瞟了他一眼,嘴角微翹,不屑地笑了起來。
坐在中間主位上的那啓元咳嗽了一聲,現場立刻靜了下來。
“汝安也姓那,姓那的子孫,隻要不是過繼來的,自然有資格争奪家主繼承人。不過,我聽說,你未經家族會議通過,就擅自插手别人的事,甚至奪走别人的資産,有這事嗎?”
“有。”那汝安一點也不辯解,隻是趴在那裏,輕輕擺弄茶杯蓋。
有人提醒道:“那汝安,七老爺問你話,你這麽吊兒郎當的算什麽?還懂不懂長幼尊卑?有沒有點規矩?”
那汝安輕笑一聲:“長幼尊卑?誰定的?”
“你!”那人氣得站起來,“不要忘了,你也姓那,我們祖上,那可是皇……”
砰一聲脆響,那汝安手裏的茶杯突然碎了,把那人的話給崩了回去。
“都什麽年代了,還惦記着皇上呢?你們要是厲害,怎麽改姓那了呀?姓回以前的姓呀!”
那汝安冷笑着,用碎瓷片在桌子上劃拉着,發出刺耳的聲音。
那啓元冷冷地看着他道:“臭小子,你敢藐視祖宗,是想嘗嘗家法嗎?”
那汝安道:“要動家法也是家主的事,你個糟老頭子都退休多少年了,就少操這份閑心吧,多活幾年不好嗎?”
那啓元大怒:“小子,你找死是吧,今天就讓你知道那家家法的厲害。來人……”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那汝安突然手一揚,手裏的碎瓷片飛了出來,噗一聲就紮進了那啓元的眉心。
那啓元往後一靠,倒在椅子上,頭一歪,死了。
這一幕可把在場的人給吓壞了。
會議室裏一下子大亂起來。
有人叫喊着:“那汝安殺了七老爺!快,快叫人!”
外面的保镖和保安們紛紛沖進來,場面更加混亂了。
那啓元作爲那家的元老,身邊自然也有強力保镖,隻是因爲家族會議,才在外面候着。
這時候沖進來,見老人已死,得知是那汝安殺的,上去就要動手。
但是他們剛靠近那汝安,就忽然被什麽東西牽絆住了似的,也不知看見了什麽,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接着,便撲通撲通全部跌倒。
旁邊的人一看,才發現他們的腿竟然開始腐爛,腳和小腿已經化成了血水。
而這腐爛還在向上蔓延,眼看着漫過大腿,到了腰際。
這一幕,把那家其他人都給震懾住了。
保镖和保安們也不敢上前。
那汝安笑嘻嘻地問道:“還有沒有人質疑我的?我先聲名一下,今天我不是來競争繼承人的,今天,我是來當家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