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漢服女子給他奉上了一杯茶。
自始至終,徐通都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看倪懷奇一眼。
他一直在盯着棋局,思考着下一步怎麽走。
倪懷奇看向桌上的棋盤。
他對圍棋也略知一二。
從棋局上看,白棋占邊角,黑棋圍中央,勢均力敵,左下有一條大龍相互纏繞,勝負應在這條大龍上。
若白棋大龍活着突入中腹,則黑棋必輸。
而黑棋要赢,就必須屠龍。
徐通的手裏捏着一枚黑子,看樣子正在苦苦思索。
倪懷奇心中冷笑,死到臨頭,還有心思下棋。
一會兒佘碧青走了,看你還能怎麽辦?
徐通舉棋不定,佘碧青悠然品茶,倪懷奇觀棋不語。
就這樣,三個人坐在亭子裏,沉默着,隻有旁邊的爐子傳來開水沸騰的聲音。
而這時候,龍城潘家大院裏,卻沖進了一群蒙面人。
一個個身手矯健,來勢洶洶。
尤其是爲首的三個,上來就打,而且下的都是狠手。
潘家的護院剛喝問了一聲:“什麽人?”
就被一掌拍在胸口,飛了出去。
砰一聲落地,卻見他胸口冒起一陣青煙,呲呲的響,還帶着一股難聞的皮肉焦臭的味道。
旁邊的人吓了一跳,想去扶他,卻發現已經直挺挺地死了。
再回頭,隻見剛才打死他的那蒙面人的雙掌,赤紅赤紅的,猶如燒紅的烙鐵。
而另一個蒙面人,手裏提着一把菜刀。
潘家的護院們沖上去的時候,被他一頓亂砍,看似毫無章法,卻是砍瓜切菜,全都倒在了地上。
眨眼間,他們就已經沖到了槐樹下。
第三個蒙面人身材瘦小些,在他們身後。隻見他擡了擡手,樹上那兩條粗麻繩就斷了,吊着的兩個人掉下來,被前面兩人接住。
三人正要離開,忽聽一聲大喝:“就這樣想走?”
原來是倪強聽到動靜出來了。
倪強是倪懷奇的本家侄子,也是倪懷奇的親傳弟子。
他被譽爲倪家自倪懷奇之後最有天賦的武學奇才,不到四十就達到了化勁巅峰,再往前,就可以看見宗師的門檻了。
倪懷奇特意把他留下,就是怕自己離開後,徐通派人來潘家救人。
有倪強在,隻要來的不是宗師高手,就不用擔心了。
倪強說完,身上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勢,濃濃的殺意籠罩了蒙面人。
蒙面人隻能把馬山和蔡偉民放下。
三人迅速散開,成三角之勢,把倪強圍了起來。
倪強冷冷一笑,臉上露出不屑,說道:“”外家功夫練得再好,也上不了台面。就憑你們幾個跳梁小醜,想來這裏救人?”
三人不說話,隻是對視了一眼,突然就發動了攻擊。
先是那手掌發紅的,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倪強。
倪強一伸手,就捉住了那人的手腕。
恰在此時,持菜刀的一刀砍過來,切向倪強的手臂。
倪強手抓住先前那人的手腕不放,往旁邊一閃,躲過菜刀。
那人一刀劈空,另一隻手裏忽然泛起一道白光,快如閃電,橫着劃向倪強的肋部。
“榮門快刀!”倪強微微皺眉,随即冷笑,“榮門的小偷也敢來獻醜,難怪要蒙着面!”
他又一吸氣,胸部就縮了進去,避過那道白光。
但這樣一來,先前那人手腕一縮,滑如泥鳅般從他手裏掙脫出去了,但他的手背被倪強的手指掃到,疼得輕呼了一聲,在那裏甩手。
倪強立刻欺身而上,再次要抓他的手腕。
這時,幾點烏光朝他疾射而來。卻是第三個蒙面人放出的暗器。
倪強躲過暗器,便也讓第一個蒙面人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
就這樣,四個人戰在一起。
這一打起來,雙方都是吃驚。
倪強才發現,這三個蒙面人練的雖是外家功夫,卻已經由外入内,剛柔并濟,踏入武道大乘了。要不是他已到化勁巅峰,搞不好就要吃虧。
而三個蒙面人也是心驚,沒想到潘家還藏着一個化勁巅峰的高手。自己雖然以多戰少,卻占不到便宜。實力上的差距,不是數量能彌補的,時間一久,必敗。
果然,沒過多久,倪強就占據了上風。而三個蒙面人,左支右拙,兼顧不暇,已經露出了敗象。
倪強一邊打,一邊冷笑道:“投降吧,看在你們練武不易,我讓你們死得體面點。要不然,和他們一樣,吊起來燒死!”
就在這時,那個瘦弱一些的蒙面人忽然摘下了面罩,露出一掌美豔絕倫的臉。
倪強看見那張臉的時候,心頭孟地震了一下。
他從未見過這麽美,美到人心裏,美到讓人窒息的臉。
在那一刻,他的骨頭仿佛酥了,渾身一點勁也使不上。
倪強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他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疼痛讓他恢複了神志的清明。
吐出一口鮮血,罵道:“臭娘們,居然會媚術!”
而就在這時,他忽聽見一聲沉悶的吟嘯聲,仿佛荒古巨獸的吼叫,在潘家大院裏響起。
他剛剛恢複的神魂,在那一刻,再次被震散。
一雙腥紅的肉掌出現在他的眼前,正拍向他的胸口。
一道白光閃過,比那赤色手掌更快來到,劃過了他的脖子。
紅光和白光交替,倪強的頸間出現了一條細細的線,而胸口則塌陷了下去。
他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再次看見了那張美得令人窒息的臉。
隐約間,他仿佛看見那女人的頭頂,有一條虛幻的白色的龍影。
倪強不确定這是真實的,還是他的幻覺。
他也沒有辦法再去證實什麽。
因爲他死了。
京口倪家的一代天才,就這樣倒在了龍城潘家的院子裏。
他剛一倒下,蒙面人就已經背起馬山和蔡偉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
……
徐通還是捏着棋子,一動不動。
佘碧青還在喝茶。
亭子裏寂靜無聲。
倪懷奇感覺有點煩躁起來。
他擡頭看了看天,日頭已經高高挂起,已經到了中午。
“佘宗師,這茶都淡了,不如去吃午飯吧。”
“不急,我和徐爺的棋還沒下完。”
倪懷奇終于明白了,這特麽哪裏是下棋,這特麽就是爲他準備的借口。
隻要徐通那一枚棋子不落下去,這盤棋就永遠下不完,佘碧青就一直在徐家喝茶。
那他就永遠動不了徐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