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站在城牆上,手裏的七重寶函在淡薄的月色下泛着光,尤其是那些符咒,仿佛暗夜裏的精靈,忽明忽暗。
二十年前,她爲了偷這東西幾次潛入柳家,都沒有成功。而現在,它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裏了。
甬江像一條黑色的巨蟒,匍匐在甬城的夜裏。在它的盡頭,是怒吼的海的濤聲。
對大地來說,二十年太短,來不及滄海桑田,但對人,卻已夠長,長到物是人非,長到換了人間。
梅姐看着手裏的七重寶函,多麽想把它丢到江裏去啊,讓它和往事一起,随波而去。
可是那月光裏明滅的奇妙的符咒,仿佛在向她訴說它們的無辜。
撇撇嘴,終于歎息一聲,收回了手,可又似乎無處安放。
梅姐看向李沐塵,眨着如星一般的明眸,問道:“你身上好像藏着不少好東西,我很好奇,你都把它們藏哪兒了?”
李沐塵訝然,看着梅姐手裏的方盒子,摸了摸頭說:“哎呀,我倒是忘了,這麽大個東西,你不好拿哦。”
梅姐說:“我們蘭門的記載裏,祖師爺有一個百寶囊。祖師爺每次帶貨,都要帶着這個東西,走家串戶,百不一空。那麽多東西,全靠小小的百寶囊。我要是也有那樣的寶貝就好了。”
“是不是像這樣的?”
李沐塵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個小布袋,有點像裝珠寶首飾的絨布袋,隻是黑黑的,不好看。
梅姐眼睛一亮:“這是百寶囊?”
在李沐塵身上,無論發生多麽震驚的事,她都已能欣然接受。
畢竟今天連龍都見到了,還有什麽不能想象的呢。
李沐塵笑道:“這确實是用來裝東西的,姑且算個法器吧。不過我們就叫它袋子,沒有那麽好聽的名字。你要叫百寶囊也行,反正送你了。”
他下山的時候,身上帶了不少東西,空間法器,多餘的,其中一枚戒指,已經給了林曼卿。這種儲物袋他們經常用,就好像普通人去超市買東西要用購物袋一樣。
梅姐很新奇地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這麽小的袋子,真能把寶盒裝進去?”
李沐塵說:“當然不是硬塞進去的,要用心法口訣,會一點點小小的法術才行。”
“那我可不會。”梅姐有些失望地說,“我隻練過武,可沒學過法術。”
“我教你啊!”李沐塵笑道,“有我這麽好的名師在這裏,你怕什麽,一定能出高徒的。”
梅姐輕啐了一聲,道:“什麽名師出高徒,了不起的,長輩分,占我便宜是吧!”
李沐塵就嘿嘿地笑。
梅姐歎了口氣,說:“其實要是能拜你爲師,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報。可我已經有師父了,不管她做過什麽,總是她把我養大的。如今她不在了,我不能報她養育之恩,隻能留在心裏了。”
李沐塵知道她誤會了,說:“梅姐,我是開玩笑的。你要真拜我爲師,我也不敢收的。你可是我姐!要是變成我徒弟了,回去丁香非罵我呢!”
梅姐噗嗤一笑,說:“你呀,對你這個妹妹還真不錯,也算你有良心。行了,你這個名師,快快教我這個臨時的劣徒吧。”
李沐塵說:“原本法不輕傳,也沒法傳,但梅姐你學過蘭門秘術,蘭門秘術的最高境界,不管隔空取物,還是攝魂術,都已經是法術的範疇。你有蘭秘的基礎,加上我這個高明的老師調教一下,讓你速成一兩樣簡單的法術還是可以的。”
梅姐笑罵道:“什麽名師,原來是個速成班!”
李沐塵就當場教了她一些法門要訣,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一道神念的事。
梅姐有基礎,悟性又高,很快就理解了。隻是實操起來,還是有些生疏。
最終還是李沐塵幫她把七重寶函放了進去,讓她先收着,以後慢慢熟練。
收好之後,李沐塵問梅姐去哪兒。
梅姐說:“你不是要去九龍島嗎?”
李沐塵說:“天都黑了,總不能大半夜到人家島上去。”
梅姐想了想說:“我還是想去再拜祭一下師父,今夜之後,不知何時還會再來。”
李沐塵說:“好,我陪你去。”
見梅姐想起她師父,情緒低落,李沐塵也就沒有飛天,二是陪着她慢慢走下威遠城樓,沿着山道一路下山。
走不多遠,忽見一老一少兩個和尚,背着大包小包從一旁岔路上走出來,正與他們相遇,也算是狹路相逢。
雙方都停了腳步。
老和尚忽問:“山中夜深,二位何往?”
李沐塵反問道:“山中夜深,和尚何往?”
老和尚說:“山中夜深,和尚要還俗了。”
李沐塵起初訝然,忽而恍然,點點頭,往旁讓了讓:“還俗要緊,和尚先走。”
老和尚說:“既然還俗,就非和尚了。”
就從岔路出來,上了主道,小和尚緊随其後。
又回頭鞠禮,“山中夜深,施主小心。”
李沐塵笑道:“既非和尚,哪來施主?”
老和尚也一笑:“既無施主,那就是苦主。”
李沐塵心頭一動:“何以見得?”
老和尚卻搖頭:“不管了,不管了,還俗了還管什麽苦主,回家讨老婆要緊。”
說罷掉頭就走。
小和尚眨着眼睛,看了李沐塵和梅姐一眼,尤其是看梅姐的時候,眼裏的神直勾勾地出來了。
老和尚下山好一段了,小和尚才追上去,嘴裏喊着師父,在山路上搖搖晃晃。
隻聽見老和尚的聲音傳來:“心亂了吧?”
小和尚說:“沒亂。”
“心沒亂,怎麽路都走不穩,搖搖晃晃!”
“天太黑了。”
“這條路你走了幾十年,閉着眼睛也能走。”
“我……咦,師父,你怎麽也在搖?”
“師父的心也亂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