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花忍冬從外面回來,來不及躲,都有些尴尬。
離得最近的一個婦人臉上吃瓜的興奮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被花忍冬一眼掃過,讪讪地放下筷子,抹了把嘴,“二花回來了?進屋勸勸你大伯娘吧,都罵半個點兒了,别把自己氣出個好歹。”
花忍冬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沒事牛嬸,讓大伯娘罵罵心裏就痛快了,不然像上回您和牛哥媳婦吵架沒吵過,把自己憋屈進醫院咋辦?”
說完,又朝牛嬸翻了個白眼,才推門進屋。
直到花家房門關上,牛嬸才回過味,氣的直吸氣,問旁邊搬了闆凳要走的人,“這丫頭啥意思?這是笑話我呢?她還翻我白眼?你們都看到了吧?翻我白眼呢,要不咋說沒爹沒娘的孩子少教養,一點不懂尊老,許香鳳把這個兒媳婦娶回去可得好好教規……”
矩字還沒說出口,一盆冷水兜頭澆來,牛嬸身旁的人早就搬起自家的闆凳,看到花家門打開時快速朝旁躲開了,隻有始終端坐的牛嬸被澆了個透心涼。
大冷的天被這麽澆了一盆冷水,牛嬸激的一個哆嗦,牙齒打架的聲音像安了馬達,說不出一句話。
周來英驚呼:“哎媽呀,這大冷的天咋還有人在我家門外坐着?我這也不知道啊,看這一身水澆的,趕緊回屋換身衣服,要不得凍死在我家門口,不得再訛我家一口棺材?”
說完,朝地上呸了一口,将房門重重地關上。
牛嬸哆嗦着起身,身上實在太冷,嘴都凍得不好使了,罵又罵不出,站着不動更冷,最後還是在衆人的勸說下,拎着被澆了涼水飯碗回家換衣服了。
花家每天都是等花忍冬下班到家再一起吃飯。進門時,炕桌和碗筷已經擺好,坐在炕頭的花大花拍着自己旁邊空位朝她眨眼,“二花,坐姐旁邊來,姐有話和你說。”
花大花比原主大一個月,因爲上學晚,兩人都是十九歲,從小學到高中一直在一個班,去年高中畢業後,原主接了她爸的班進了機械廠,花大花找不到工作就一直在家裏待着,再過幾年花建設就要退休了,花大花準備要接她爸的班。
雖然自小到大姐妹倆也沒少拌嘴,但因年紀一樣大,感情也比旁人更好,就是闖禍都是一起闖。
此時看她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不是又幹了什麽‘好’事要分享。
花忍冬答應一聲,脫去外面穿的棉襖,脫鞋爬上炕。
一坐下屁股底下傳來的熱意就讓她舒服地呼出一口氣,“還是在家裏舒服。”
剛在牛嬸身上出了口氣的周來英端了飯盆進屋,臉雖還臭臭的,倒是沒再開口罵人。
将裝飯的盆往炕頭重重一放,又轉身出去,一直像透明人一樣的花小花趕緊拿起碗盛飯。
花大花貼到花忍冬耳邊,用并不小的聲音道:“二花,今天我和姑去市裏,你猜我看到誰了?”
花忍冬一下子就想到今早說是去市裏出差的李東風,莫不是被她抓到李東風什麽小辮子了?
但姐妹倆感情好,真是李東風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以花大花的脾氣不但不會替他遮掩,非要鬧得人盡皆知不可。
之前周來英罵那麽久,她都沒說出來,應該不是李東風。
于是裝出一臉茫然地問:“誰啊?難道是高中哪個同學?”
“呵呵!”花大花的笑聲逐漸猥瑣,“郭愛華啊,大冷的天就穿了件大窟窿小眼的紅毛衣,頭發還披着,站在新華書店門口,也不知道在等誰。你是沒看到,那頭發被風吹的,張牙舞爪的,活像個瘋婆子。你說她是不是覺着她那樣子特美?”
腦海裏浮現郭愛華站在凜冽大風裏披頭散發凹造型的模樣,不由地替她打了個哆嗦。
周來英端着菜進屋,瞪了花大花一眼,“女孩家家的,嘴咋那麽碎?管好你自個兒得了!”
花大花朝花忍冬吐了吐舌頭,見老娘心情還是不好,沒敢再多說,拿起桌上的筷子分了起來。
今晚做的是玉米碴子飯和大白菜炖豆腐,花家女人就沒有廚藝好的,一鍋白菜豆腐炖的白菜是白菜味,豆腐是豆腐味,白瞎了裏面的一把豬油渣。
周來英扒了幾口飯,猶豫着開口,“二花,大伯娘有句話,說出來你别多心啊。”
花忍冬将嘴裏的飯咽下,忙不疊地點頭,“大伯娘你說,我知道大伯娘對我比親娘還好,不會多心的。”
這話不是假話,原主父親過世後,親娘就抛下她,卷了家裏值錢的東西,跟個男人跑去市裏過好日子了。
若不是廠裏給她的撫恤金是按月發放,連那點錢都不會給原主剩下。
後來原主被大伯兩口子接到家裏,兩個堂姐妹有的她都有,周來英絕對做到不偏不倚,就是原主父親留下來的撫恤金和廠裏分配的房子,這些年也都給原主留着沒動。
爲原主結婚準備的三轉一響和四季衣裳,就是從那些錢裏出的,有些缺口,也是兩口子用他們的積蓄給添上的。
都這樣了,她如果還要對大伯娘說的話多心,那還是人嗎?
果然,在花忍冬說完後,周來英臉上的神色好看了許多,嘴角也挂起笑意,“大伯娘就是覺着,你過完年才十九,在家裏多留幾年也使得,咋就要急着嫁人了?要不咱們再好好挑挑?”
花忍冬沒想到周來英要說的是這個,愣了下,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彎起,對周來英露出一個甜的膩人的笑容,“嗯,不急,又不是嫁不出去,那就再挑挑。”
雖然她不是原主,卻能感受到周來英話語裏的真心疼愛,這個大伯娘啊,确實是比原主的親娘好太多了。
“哎哎,二花就是比你姐懂事。”
被捎帶上的花大花朝花忍冬做了個鬼臉,見自家老娘瞪過來,趕忙低頭扒起飯。
得了花忍冬的準話,周來英臉上的笑就沒斷過,連着往花忍冬碗裏夾了幾筷子豬油渣,“多吃點肉補補,咱家二花大高個兒,長的好,絕對是咱們周縣最漂亮的女工,找啥樣的人家找不到,才不去姓許那娘們手底下受苦!明天我就帶人去和姓許的說清楚,咱家二花是有福之人,才不進她那個無福之門。整天哭唧尿賴的,福氣到家門口都得讓她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