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看熱鬧的人也紛紛點頭,“我看二花這丫頭就是年紀小不懂事,如今懂事了,看着也是不差的。”
“可不是?我還以爲她會揪着彩禮這事不放呢,這回好了,東風他娘也不用愁的整天抹眼淚了。”
許香鳳沒想到花忍冬會說出這番話,微怔之後,眉頭微微擰起,打量花忍冬的眼神都透着疑惑和審視。
花忍冬假裝沒看到許香鳳眼裏的算計,對圍觀的人連連點頭,“叔叔伯伯,嬸子阿姨說的是,都是我的錯,之前是我想差了,以爲大伯家隻有大伯一個人掙工資,還要養那麽大一家子,都能給我準備三轉一響和四季衣裳。東風哥家有許阿姨和東風哥兩個掙工資的,一百塊錢彩禮應該不會爲難,才……唉,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一定改,不會在不了解許阿姨家條件的前提下,提不切實際的要求,請叔叔伯伯,嬸子阿姨做個見證。”
話音剛落,旁邊的議論聲驟然一靜,片刻後就像炸鍋了一樣,“啥?她說多少?一百塊?是不是我聽錯了?”
“沒聽錯,她說的就是一百塊,哎呀,這幾天看許香鳳哭哭啼啼的,逢人就訴苦說拿不出那麽多彩禮,我還當花丫頭要幾千呢?”
“可不?一問她花丫頭要了多少彩禮她就抹眼淚,一問就抹眼淚,我也以爲花丫頭要了多少呢。才一百塊?她和東風一個月工資加一塊也有快七十了吧?這麽多年一百塊都拿不出來?我咋就不信呢?不會是想要白得人家好好一閨女吧?”
“老白,你閨女去年結婚,婆家給了多少彩禮?”
人群裏一個秃頂大叔有些得意地笑道:“嘿嘿,我閨女有工作,婆家重視她,給了五百塊彩禮。還給買了三轉一響,啥也不讓我家出,我家隻能給小兩口都做了一身衣服和一床被褥。”
“啊?我咋記得你閨女是臨時工?”
“臨時工咋地?臨時工不是工?工資也不比正式工少多少,趕上廠裏轉正,那也是正式工了。”
見老白不樂意了,那人忙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着你閨女是臨時工都能有五百塊彩禮,花丫頭這個正式工,才要一百塊不過分啊?再說人家大伯家還給陪嫁三轉一響呢,又要錢又要票,湊齊了得小一千呢,東風他媽還整天哭哭啼啼的是想幹啥?不會是覺着花丫頭沒爸媽疼,想拿捏人家吧?”
這話一問出來,那些看向許香鳳的目光裏沒了同情,而是多了譴責。
有人嗤笑,“那誰知道呢?年前我就看她在供銷社買了好多東西,這身呢子大衣就不止一百塊了,還有她腳上穿的鞋,腕上戴的表,都不便宜呢,不會是把錢都花在她自己身上了吧?”
“你别說,就看她這些年的穿衣打扮,說她拿不出一百塊彩禮,我真信!”
見許香鳳要開口辯駁,花忍冬忙學着許香鳳的作派用手背在眼睛上來回抹,“嗚嗚,大家都别說了,都是我的錯,早知許阿姨家這麽窮,我就不該要這一百塊。許阿姨,彩禮我不要了。就是之前東風哥說要買木頭打家具,從我這裏借走的二百塊錢,你也别爲難,隻要我和東風哥結婚,家具又是打給我們用的,我出點錢也是應該的。如果許阿姨嫌我彩禮要的多,這婚結不成了,二百塊錢還我就成,我也是不會要利息的。”
又像是炸響一聲驚雷,還在爲一百塊錢彩禮震驚的衆人此時更不淡定了。
“啥?東風還和花丫頭借錢了?哎呦,我這暴脾氣真忍不了了,從前還覺着許香鳳一個人拉扯孩子不容易,整天哭哭啼啼的像是受了多大委屈,誰知道這是人家的手段啊,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分錢不花白得一個能掙錢的媳婦不說,好人還都給她做了。要不怎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呢?這老娘們會哭,能把老爺們騙的褲衩子都不剩。”
說話的也是家屬院的一個嬸子叫程玉珍,從前就因看不慣許香鳳這副模樣說了幾句,被許香鳳憋憋屈屈地抹了幾回眼淚後,就得了個欺負老實人的名聲,因此兒子都二十多歲了,願意和他相看的姑娘一個都沒有。
今日抓到許香鳳的小辮子,程玉珍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話雖難聽,但她的話也像是點醒了衆人,回想起從前種種,都得出一個結論,隻要許香鳳哭,一準有人要壞了名聲。
許香鳳急得額頭冒汗,她沒想到一向拙嘴笨腮、被她幾句話就能擠兌得面紅耳赤的花二花突然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不但長了嘴,還伶牙俐齒地幾句話就扭轉了局面。
若是任由這死丫頭再亂說下去,她經營半輩子的好名聲怕是要毀于一旦。
許香鳳上前,一把抓住花忍冬的手,“二花,那是阿姨聽錯了,以爲你說的是一千塊彩禮呢。誤會你,讓你受委屈了,許阿姨給你道歉,你原諒許阿姨好不好?”
花忍冬将手從她的手心中抽出,扁着小嘴一副随時還要哭出來的模樣,說出的話卻讓許香鳳怄得要死。
“許阿姨,一個家屬院住了這麽多年,也沒聽說您有耳背的毛病啊?再說議婚那天,您還說一百塊錢太少,怕委屈了我呢。難道當時許阿姨說的是一千太少?那許阿姨原本是想給我多少彩禮?許阿姨放心,我大伯娘說了,許家的彩禮他們一分不留,都給我帶回來。”
許香鳳張了半天嘴,愣是沒敢接這個話,若是她說一千少,花家想要更多咋辦?她可真沒有。
可旁人投過來怪異的目光也讓她如鲠在喉,一着急,眼淚又啪嗒嗒地往下掉,“我……我……”
我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