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體内的毒已經全面發作。
厲承忠太過陰狠,花費數年的時間下毒,讓她的身體對這種毒完全失去了防備。
剛才那一掌,吓退了厲承忠,但武宏麗也用盡了平生之力,且讓體内的毒素發散更快,而真氣一洩,再無抵禦之能。
武宏麗終于坐不住,身體後仰,躺了下來。
她看着天花闆,天花闆上雕刻着日月祥雲瑞圖,那些在祥雲中自由飛翔的仙鶴仿佛在嘲笑她。
圖上還寫着一首詩:
神功不測兮運陰陽,包藏萬宇兮孕八荒。
天符既出兮帝業昌,願臨明祀兮降祯祥。
這首詩出自武皇則天,也暗藏着天女傳承的口訣。
可是現在,武家竟然要絕後了。
一聲女皇夢,再現日月當空,光照天下,卻終究成了一場空。
武宏麗内心的絕望帶來的痛苦遠遠超過了毒藥帶給她的痛苦。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就在這時,腳步聲傳來。
“姑姑!”武宏麗聽見一個聲音叫着。
接着,一雙手扶住了她的頸肩,将她托起。
她睜開眼睛,看見伍玉奇清秀的臉上,挂滿了淚痕。
“玉奇……”武宏麗不确定自己是臨死的幻覺,還是已經死了。
“姑姑,你沒事吧?姑姑……”
劇烈的疼痛讓武宏麗确認自己還沒有死。
“玉奇,你沒死?”
“我沒死,阿四救了我。”伍玉奇回頭看了一眼。
武宏麗跟随她的目光,看見了站在伍玉奇身後的李阿四,沉着臉,沒有一絲表情。
“可是……爺爺……武家……都死了!”伍玉奇哭了起來。
武宏麗的心一痛,不過相比起剛才的絕望,她反而沒有那麽悲傷了,因爲她看見了希望。
“玉奇,聽我說!”
“嗯!”伍玉奇點點頭,靜靜地聽着。
“武家最尊貴的,就是天女血脈。曆代天女,都會把功力傳承下來,自則天皇後始,已經傳承一千多年。現在,我要傳功給你……”
“我?”伍玉奇滿臉都是驚訝。
站在他身後的李阿四卻出奇地平靜,仿佛早已料到了這一切。
當他聽到厲承忠和武昊倫的話後,他就知道武宏麗很有可能把天女傳承給伍玉奇,因爲伍玉奇現在是唯一具有武家血脈的女人了。
如果不是爲了可能有的傳功,李阿四早已帶着伍玉奇離開晉州回京城了,他才不會來救武宏麗這個女人。
“是的,你也擁有天女血脈,因爲你媽媽本來就是天女繼承人……”武宏麗劇烈咳嗽起來,身體不停地顫抖。
“姑姑,你别說了,我帶你去治病吧。”伍玉奇說。
“沒用的,厲承忠下的毒,早已侵入骨髓,犯我元神,世上無藥可救的。”
“不會的,我們可以去京城,京城白家或許會有辦法。就算他們治不好,隻要等到李公子回來,就一定能救你,李公子是神仙啊!”
武宏麗笑了,擡起手,輕輕撫摸伍玉奇單純的臉龐,想起自己少女時代,也是這樣的單純。
“真是個傻丫頭!你忘了我們武李兩家的恩怨了?”
“姑姑,李公子和夫人都是寬容的人,不會計較過去的。”
“就算他們不計較,我也不能接受。不過……”武宏麗看着天花闆歎了口氣, “恩怨恩怨,有恩有怨,說起來,武李兩家也不止是怨……咳咳……”
她說到這裏又劇烈咳嗽起來。
李阿四蹲下來,拿出一粒藥丸,塞進武宏麗口中。武宏麗頓感渾身一陣舒泰,疼痛也緩解了很多。
“這是什麽藥?”
“這是李公子的回元丹,解不了你的毒,但應該能減輕一些你的痛苦。”李阿四面無表情地說。
“回元丹……”武宏麗臉上泛起了紅暈,“我聽說回元丹是玄門靈藥,所需藥材十分珍貴,玄門大派弟子也難得帶上一粒,李公子對你還真不錯啊!”
“李公子對我是好,但這回元丹卻不是我獨有,我們李家人人都有,從保安到保潔,每個人口袋裏都放幾粒。”李阿四說。
武宏麗大爲震驚,不相信似的看向伍玉奇。
伍玉奇點了點頭。
武宏麗歎了口氣:“是我小看了李公子。”
她掙紮着從伍玉奇懷裏起來,說道:“玉奇,趁着回元之力,我正好給你傳功。”
伍玉奇啊地一聲,有些不知所措。
李阿四說:“玉奇,聽你姑姑的,快傳功,萬一厲承忠那厮回來,我們都走不掉了。”
武宏麗朝李阿四點點頭,然後雙掌一錯,在伍玉奇的靈墟、神封、期門等穴連連按過,一路向下,一直到神阙、陰交、氣海、關元,最後停留在兩側沖門。
李阿四發現這果然是一套女子傳承的功法,男女之間根本無法傳功。
他隻看了一眼,便不再看,轉身出門,給她們護法去了。
他在門外站了許久,門裏傳來兩個女人濃重的喘息聲。
直到伍玉奇叫了一嗓子,就好像舒服到了極點那種,接着就再沒有聲音了。
李阿四才重新進去,看見伍玉奇坐在那裏,閉着眼睛,臉色潮紅,渾身還在顫抖。
而武宏麗已經躺在了地上,臉色像紙一樣蒼白。
過了一會兒,伍玉奇恢複了正常,睜開眼睛,看見武宏麗的樣子,吓了一跳。
“姑姑,你怎麽了?”
> 武宏麗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沒事的,我元氣耗盡,反倒一身輕松,就連身上的毒也不那麽難受了。玉奇,記住,現在你已經是天女繼承人了,武家就剩你了,你是武家唯一的希望了!”
伍玉奇用力點了點頭。
“你要記得我剛才傳給你的《大雲經》,照此修行,待找回淨光天女神像,激活天女血脈,成就天女之身……咳咳……”
武宏麗咳着咳着就咳出了一口血。
伍玉奇連忙輕拍着武宏麗的胸口,說:“姑姑,你不要說話了,我都記住了。”
“不要緊,讓我說完。”武宏麗繼續說道,“厲承忠是個大魔頭,修爲極深,你們不是對手。要奪回淨光天女神像,還要請李家幫忙……”
她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天花闆,那幅畫和那首詩又映入她的眼簾。
“至于和李家的恩怨,也是時候了結了!玉奇……”
武宏麗艱難地擡起手,指着牆角。
“那裏有一處秘閣,要用我剛才教你的心法才能開啓,秘閣内有一秘匣,匣中藏着半塊古玉,你拿了去,交給李夫人。告訴她,那本是李家之物,也是兩家舊情的見證。現在還給李家,我唯有兩個請求……”
武宏麗說着,看向李阿四。
因爲她知道,請求跟伍玉奇說不着,隻有李阿四答應,才在一定意義上代表李家答應。
伍玉奇也看向李阿四,露出哀求的目光。
“你說。”李阿四的語氣極淡。
他不會輕易做出任何承諾,尤其是代表李家,至少也要聽武宏麗說完。
“請幫我殺了厲承忠,挫骨揚灰……”
“還有呢?”
“還有……”
武宏麗轉頭憐惜地看着伍玉奇,想要伸手去撫摸,卻已經沒有擡起手臂的力氣了,就連聲音也變得虛弱。
“讓玉奇嫁入李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