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精緻、古老而又甯靜的小鎮,依山傍水,一條青石闆路貫穿了整個鎮子。
在鎮子中間的一條巷子裏,有一座宅院,院門口那兩頭古拙而意趣盎然的石獅子宣示着這座老宅曾經的威嚴。
焦十娘的父親焦夜白,就住在這裏。
李沐塵見到焦夜白的時候,他已經形容枯槁,看上去和死了沒有區别。
焦十娘告訴他,父親已經在這張床上躺了兩年了。
兩年前,人們就以爲她的父親不行了。焦家甚至準備好了後事。
可父親始終都吊着那一口氣,一直都沒有走。
他們去遍了全國最好的醫院,找遍了全國最好的醫生,就是查不出病因來。
隻是這口氣越來越虛弱了。
焦十娘總覺得父親有話要說,所以才憋着這口氣不肯咽下去。
李沐塵一眼就看出來,焦夜白的魂兒沒了。
照理說,魂兒沒了,人肯定就死了。
可焦夜白偏偏還活着,還有一口氣。
這說明他的魂還在這世上,隻是無法回到他的身體裏來。
李沐塵馬上聯想到了上次林老爺子被趙家請來的吳賢施展釘頭箭書,從症狀上來看很像。
但沒有人會用兩年時間去施展這樣一個法術。因爲施法也是要成本的,除了自身的法力,也有可能耗散元神。所以一般追求越快越好,比如釘頭箭書在古巫術裏面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而吳賢用的改良版隻需要七天。
可如果不是有人施法,焦夜白的魂又會去哪裏了呢?
“老爺子發病之前,最後去的是什麽地方?”李沐塵問道。
“最後的地方……”焦十娘想了想說,“應該就是在鎮上溜達。他平時住在市裏,但那次剛好是清明,我們回來掃墓。他每次回來,都要小住幾天,四處走走,和鎮上的老人聊聊天。”
“等等,你剛才說清明掃墓,也就是說,他出事前,去你們祖墳了?”李沐塵問道。
“是啊。”焦十娘訝然,“難道是因爲上墳?可那天我們都去了啊。而且他發病的時候,離清明已經過去了幾天。”
李沐塵說:“行了,帶我去你們祖墳看看吧。你父親的魂沒了,能不能找回來,就看運氣了。”
焦十娘聽了大驚,急忙安排車子,便帶着李沐塵去了焦家祖墳所在的那座山。
到了山前一看,李沐塵感歎,果然是好風水,難怪焦家要把祖墳選在這裏,那麽遠,也不願意遷走。
焦家的墳茔在山腰裏,占了很大的一片地方。
幾十座墓碑按一定的方位排列,一看就是經過風水大師的指點,利用墓碑再次把周圍的地氣凝聚起來。
于是,這裏相當于布了一座小小的法陣,成了整座山的風水眼。
這樣的陰宅,固然是好,用現在世人的說法就是福蔭子孫,千秋萬代。
可問題也正是出在這座由墓碑形成的法陣上。
風水本于自然,地氣也是自然分布,流動間按照地形地勢,在某個地方形成了藏風聚氣的天然場所,這就是好風水。
可一旦用陣法凝聚地氣,就相當于人爲破壞了自然,你這裏風水好了,周圍的地氣卻遭到了破壞。
這并不符合自然之道,所以真正的高人是不屑爲之的。
而焦家這墓地位置又正好在山脈的轉折處,幾乎破壞了整座山脈的地氣走勢。
時間一長,焦家的氣運隻怕會盛極而衰。
李沐塵看到了這一點,想起在菰城,黃定邦逼着焦十娘遷墳,正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冥冥中自有天意,幫助焦家度過災厄。
可惜,偏偏遇到了自己。
“李公子,我們的祖墳有問題嗎?”焦十娘問道。
“有問題。”李沐塵說。
“啊?”焦十娘大驚,“那怎麽辦?我父親的病和祖墳有關嗎?需要馬上遷墳嗎?”
李沐塵搖頭道:“沒那麽簡單。”
焦十娘焦急道:“那我父親還有救嗎?”
李沐塵說:“時間隔得太久了,我也不敢保證。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你父親就是在這裏出的事,他的魂掉了。”
“魂掉了?”焦十娘十分不解,“魂怎麽會掉呢?”
李沐塵觀察着整片墓地,想要尋找蛛絲馬迹。
人的魂當然是不可能平白無故離開身體的,一般情況下,離體的魂無法承受這個空間的力量,很快就會消散,隻有極特殊的情況才會凝而不散。
比如釘頭箭書,施法者把人的魂用法術攝來,存于稻草人身上。但那也存不了多久,且需要施法者擺祭壇、用法力護持。
或者如胡雲天沉屍井底,井口用符封印。但那所封印的也不是他真正的魂,而是一點怨靈慢慢凝結起來的煞氣。
焦夜白已經病倒兩年了,情況肯定更複雜。
李沐塵想到了一種可能。
“黃定邦說要買你家的祖墳,用來開礦,你知不知道他打算從哪裏開挖?”
焦十娘搖頭道:“不清楚,他說是要開采整條礦脈,并沒有說從哪裏下手。”
李沐塵又問:“那你們知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麽深潭深澗,或者民間傳說的無底洞之類東西。”
焦十娘還是搖頭:“我除了上墳,很少來這裏。這個,隻能去向附近的村民打聽了。李公子,這是要做什麽?”
李沐塵說:“你還記得黃定邦和青玄臨死前說的話嗎,青玄說這地下有陰龍,他們要買你家祖墳的原因,不是爲了開礦,而是要找那條陰龍。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這地下有一條陰龍,那麽你父親的魂,很可能被那東西吸去了。你家祖墳把這裏的地脈之氣折斷,形成了獨特的風水局。這麽好的風水,可不止人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