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位吹唢呐的,他與牛叔總是不拘一格,呵呵,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聶玉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眼中的訝異也刹那間掩去,“娘子,那頭黑牛乃是陳老家祖傳靈獸,看着我長大的,定要尊重。”
“原來如此。”女子微微一笑,談吐間很是得體,也看得出很有見識。
“汪汪汪!”
突然,一道紅影出現,直接朝着聶玉偷襲而來,速度之快之迅猛,簡直讓人反應不及,吓得周圍的護衛瞬間拔刀,但已爲時已晚。
聶玉一臉苦澀,被撞得一個踉跄,連忙止住衆人:“無妨,無妨,是赤叔,我已經習慣。”
“……”
衆人一臉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位陳老...還真是位奇人呐。
小赤猥瑣一笑,都長這麽大了,玩不起來了都,有些沒勁,它的目光漸漸投向那兩個一臉害怕的小孩子,眼睛轉了轉。
女子也是一臉警惕,這小狗恐怕也是靈獸,不然夫君定不會叫它赤叔。
“聶玉見過赤叔。”聶玉整理下衣袍,溫和笑道,“這位是我家娘子,梁苑霜,兩位是我家孩子,聶燦,聶音。”
“汪汪!嗷嗚~~”小赤咧嘴一笑,點頭回應,又朝着另一個方向叫了一聲,随即直接跳到牆上,很是敏捷,看得那些護衛都是眼皮一跳。
南宮鶴靈從院落角落走來,她面色甯靜,不悲不喜,勉強露出一絲微笑:“你們來了。”
聶玉眼眶一睜,連忙低頭拱手:“鶴靈嬸嬸。”
“梁苑霜見過鶴靈嬸嬸。”
梁苑霜也是眼中閃過驚豔,哪怕她面容已然蒼老,但也無法想象出她年輕時是何等絕色,“夫君給我提起過您。”
“你們好,不必有那麽多規矩。”
南宮鶴靈看向那兩個小孩子,似乎心态好了許多,又問道,“你們是來找我大哥的嗎?”
“是啊,嬸嬸。”聶玉眼中帶着尊敬,不敢去打擾還在做法事的陳老,“聽說今日老先生走了,倒是來得有些不巧。”
“那你們先等等吧。”南宮鶴靈露出淡笑,“大哥正在給老先生處理後事,他無兒無女,大哥自然是要爲他操辦的。”
此話一出,聶玉不知爲何心中有些難受。
陳老與鶴靈嬸嬸也未結親,無兒無女,他突然有些不想離開,至少也要等到他們離世,爲他們養老。
“是,嬸嬸。”聶玉話音變得有些低沉起來。
梁苑霜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異樣,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聶玉,沒有多說一句話。
老瞎子祖宅燈火漸漸熄滅,一塊墓碑屹立在一棵老樹下—赢老先生之墓,至此與祖宅在此地長眠。
“陳老,牛叔。”
“見過陳老。”
“陳老爺爺!”
……
衆人走進祖宅,恭聲行禮,還有兩個小孩子脆生生的喊道,一點也不怕生。
“哞哞~”大黑牛側頭一叫。
陳浔面向墓碑,撫着白須,并未轉頭:“聶玉啊,怎麽突然回來了。”
“我已成家立業,回來看看您。”
“醫術可有長進?今後可有什麽打算?”
“在瓊陽鎮行醫,爲您和鶴靈嬸嬸養老。”聶玉拱手一拜,像是下了某個決定,“您在,聶玉不遠行。”
“不必,好好行醫治病,将醫術傳承下去,便足矣。”
“陳老...”
“可記得祖訓?我教你醫術是爲了讓你爲我們養老麽,心意到了即可。”
“...是。”
聶玉面色掙紮,看着那道蒼老背影,隻覺心中難受,“若陳家有所需,聶玉不遠萬裏,定将趕到。”
“嗯。”陳浔淡然點頭,眸光不經意間顫動了一分,又話鋒一轉,“這兩個孩子資質倒是不錯,雙眼聰慧,呵呵,比你小時候好得多。”
聶玉聞言,突然傻笑一聲,也不反駁,看得梁苑霜都是心中詫異。
夫君在這裏完全判若兩人,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今夜卻如同一個小毛孩般作态。
“最近倒是沒有聽見廣翊的消息了,周家也不知近況如何,你身上的武道望你用在正途,富貴倒是無所謂,理所應當。”
陳浔悠悠說道,目光一直停留在墓碑處,“做人做事,言行一緻便可,不必畏縮。”
聶玉無聲拱手,渾身氣勢突然變得淩厲起來,一股強大的真氣出現體内,根本探查不出是何等品級的武道高手!
梁苑霜眼眶微睜,心中翻江倒海,夫君竟然還會武道?!!
周圍護衛也是瞳孔一縮,方才那股氣勢可是比他們還要強盛,聶家主...深藏不露啊!
陳浔微微一笑:“去吧,我陪陪老先生。”
“是。”衆人恭敬行禮,如今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這位陳老是一位隐世高人。
梁苑霜深深看了那道挺拔背影一眼,眼中露出奇異之色。
他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巷子裏不少街坊還送了一些東西給他們,一路歡送,亦如當年周廣翊回巷子時,熱鬧無比。
老瞎子祖宅安靜了下來,南宮鶴靈默默走到陳浔身旁,朝着墓碑一拜,低聲道:“大哥...他們都走了,巷子倒是冷清了不少,短短幾十年,就是他們的一生。”
夜幕下,風吹動着陳浔的白發,大黑牛與小赤也是安靜的站在一旁。m.gonb.oΓg
陳浔平靜開口:“從來都是如此,珍惜眼前人便好,至少你從未逃避過,不管是凡人還是修仙者都會面對這樣的事。”
“哞~”大黑牛輕輕蹭了蹭小鶴,用着它的方式安慰小鶴。
小鶴抓着陳浔的衣袖,低頭無言。
陳浔拍着小鶴的手,很是溫柔:“大世凡間是我們一段旅程,亦是這些街坊們的旅程,他們隻是休息休息,而我們還要繼續走。”
“哞!”
“大哥...你和二哥...”小鶴欲言又止,抿着下唇。
“當年與你沒什麽兩樣,甚至你大哥我更加不堪,呵呵。”陳浔釋然的笑道,吐出一口濁氣,“可不要留有什麽遺憾。”
小鶴目光出神的望着陳浔:“大哥,我們離開吧,我需要一些時間。”
“好。”
陳浔言語中帶着一股灑脫,拍了下大黑牛,又看向小赤,“兄弟們,星夜啓程,有機會再回來看看,遊蕩,不,流浪去。”
“哞哞~~!”
“浔哥,是不是要修那蒼穹道軌去啊?!小弟我力氣大得很呐!”小赤突然來勁了,連忙低吼一聲,悲傷的氛圍瞬間被沖散。
“管它的呢,咱們走到哪算哪。”
陳浔擺手大笑一聲,已經收起吃飯的家夥,“老先生,咱們走了啊,以後再來看您,畫作我就帶走了。”
大黑牛長嘯一聲,連忙追去,小赤也是咋咋呼呼的跟随在後,不斷在那說它力氣大得很。
小鶴突然噗嗤一笑,也小跑在後面,大哥這種釋然心境總是在若有若無的感染着她,也感染着周圍所有人,她深深看了一眼雙樹巷,轉頭離去。
陳家老宅因此被封閉起來,靜靜地沉睡在歲月的長河中。
然而,那兩棵鶴靈樹依然屹立在那片星空夜幕下,它們高高矗立,仿佛在訴說着一段故事,見證着那些曾經發生的一切。
而那段留在回憶中的光陰,成爲了一幅獨特的畫卷,永遠镌刻在衆人心中。
陳浔他們靜悄悄的離開了,消失在這片無邊夜幕中,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又會葬在何方。
次日,一衆街坊鄰居都發現陳家老宅已無人,他們在門前驚愣良久,最終隻化爲一道淡淡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