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
“那便不必畏縮,筆墨皆可自取,如若渾濁,那便以靈澤爲筆,天地爲紙,精氣神跳出天地之外。”
“……”
陳浔怔怔地看着這位老先生,竟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好。”
他拿起案台上一張被細雨淋濕的紙,他拿起畫筆,輕輕撫摸着筆尖,感受着那天地之氣的流動。
陳浔擡起頭,雨滴落在他臉上,滋潤着他的肌膚,雨中作畫他從未想過,要麽就是用法力推開周圍雨滴。
他此時渾身已漸漸濕透,沒有催動任何法力,此時風雷聲遍布四方,大街小巷都變得空蕩起來。
眼前的景色變得模糊,陳浔意識似乎超越了現實的界限,他感受到了天地的脈絡,那種天地氣息如涓涓細流般在他心中流動。
他閉上雙眼,靜心感知,感受着大地的脈搏跳動,聽到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感受到了每一滴雨滴與大地碰撞的節奏。
轟隆隆~~
随着一道閃電劃破天穹,他手中輕輕一揮,一道道墨線便從筆尖流淌而出,雨滴紛紛落入畫紙之中,如同點狀的墨點,融入了畫作之中。
随着他的筆觸及畫紙,整個天地似乎開始顫動起來,細雨成爲他的筆墨,紛紛灑落在畫紙上,如同琉璃般晶瑩剔透。
陳浔感受着雨水的潤澤,他似乎能感受到天地的脈絡,萬物間微妙的聯系和流動,仿佛能聽到每一滴雨滴與畫紙碰撞的聲音。
雨水從畫紙上溢出,形成了流動的河流,山脈與雲霧在紙上顯現。
陳浔的筆墨仿佛具有生命力,它們不受限制地流動和融合,創造出絕妙而瑰麗的景象。
雨水畫紙上形成淡淡水痕,像是大地上的河流和湖泊,陳浔毫不猶豫地運筆,将這些水痕融入到畫面中,宛如天地之水在畫紙上流淌。
陳浔繼續用靈澤的筆開始勾勒出天空的浩渺星辰,山脈的起伏峰巒,江河的奔流激蕩。
随着雨水的傾瀉,畫面逐漸豐滿起來,生命氣息在其中流轉。
陳浔不斷調整自己的姿勢和筆法,仿佛在與天地對話,與大道共舞。.goΠ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無比的專注和投入,好像天地隻剩下他和畫紙。
風雨交融,陳浔的筆墨越發深邃,每一筆都具有獨特的力量和意境,筆墨之間流淌着無窮的玄奧。
雨水不斷地淋濕他的發絲和衣袍,但陳浔卻無動于衷,他隻是眼中閃爍着光芒。
他被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震撼到了内心深處,原來這片天地就是他的畫布,每一滴雨水都是他的顔料,而萬物生靈則是他的潤色者。
原來老先生說的話是這個意思,看到得越多反而是對自己心中天地的禁锢,不如交給這片天地,順其自然,畫道自成。
而陳浔差的也是這個點,隻能用仙瞳照着勾勒出一條條脈絡,無形也無意。
而畫中應該是一個世界,一個可以如同真實世界一般不斷演變的世界。
這樣的畫道已完全脫離世俗想法,唯有修仙者用法器與大法力才能做到,但也差之甚遠。
若真有這樣畫作存世,恐怕已當得起仙器之稱!
陳浔繼續揮動筆墨,筆尖舞動間,天地仿佛颠倒了,一條條天地山川脈絡出現其中,畫紙中的景物躍然紙上...
雨水變得更加翻騰,一張張畫紙在風雨中破碎,但老瞎子與陳浔哪怕渾身已濕透,但都帶着暢快之感,已不拘泥于一張畫紙中。
“陳浔,你心中天地是爲何物?你所作之畫是爲何景?”
“老先生,我心中天地一畝良田,一座茅草屋,一家人,所作之畫爲靈澤演化之景,但已入門。”
“原來如此,老夫心中天地,無疆。”
“嗯?!”陳浔畫筆一頓,沉重擡頭,一字一句道,“老先生,何爲無疆。”
“以畫筆爲起點,延伸無盡遙遠處,包囊萬物,沒有盡頭,不受任何限制,心之所向,便延伸到哪處。”
“老先生還真是灑脫,我心态倒是還做不到如此。”
“呵呵,可以說說看。”
“世間萬物終有盡,心之所向也自有終點。”
“嗯...”
老瞎子頭輕輕一點,空洞的眼神中全是雨水,此時雨已太大,無法再作畫,他咳嗽了兩聲,“就是無法看見你所作之畫,甚是可惜啊。”
“已回歸于風雨中,老先生當前的此情此景皆爲我所畫。”
“...哈哈,咳咳...”
老瞎子本欲大笑一聲,雨水灌喉嗆得緊,他雙手撫在案台上,“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是看見了,這幅畫很是不錯。”
“呵呵,老先生,畫道上我可從不會謙虛,如今您已看見我所作之畫,您隻差我三分。”
“擡筆驚風雷,筆落細無聲,讓畫最後回歸于天地之中,不愧是仙道,非老夫凡道所能比拟,陳浔,老夫确實差你三分。”
老瞎子豁朗開口,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他作畫從不是要去與任何人攀比,争論,對于他來講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人總是和人不一樣的,比如陳浔就與老瞎子不一樣,他在雨中大笑一聲拱手:“老先生,承讓了。”
老瞎子也是微微一笑,做起了一個奇異的拱手姿勢:“此畫我已看見,已記在眼中。”
“那老先生,我們先回去吧。”
陳浔眼角餘光看向這一片狼藉的案台,“筆墨紙,恐怕天晴之後要重新再買。”
“老夫還有一些積蓄,足夠度過餘生。”老瞎子已拿起旁邊拐棍,隻是身體有些發寒,面色都開始泛白,“雨停後老夫再去巷外集市買,都是一些便宜貨。”
他說完話,突然體内出現了一股溫熱之感,甚至感覺連周圍的雨點都在變小,風雨也不再那麽寒冷。
“老先生此言差異,您身子骨如此健朗,年不過七十,依我所看,至少還有五十載歲月,還有大好年華可期,怎麽說是餘生。”
“借你吉言了,陳浔,走吧。”
“好。”
陳浔攙扶着步履闌珊的老瞎子,他們一步步朝巷子裏走去,地面積水很多,不小心就會踩到許多水坑。
老瞎子被送回去後,陳浔一道法術便幫他烘幹了衣物,效果如同那些符箓器具一般,隻是老瞎子買不起那些東西。
老瞎子也是坐在屋内淡笑,空洞無神的目光不知看向何方,一人孤獨的坐在木椅上,怅然一歎:“仙者,陳浔...真是一個蘊含玄妙的名字。”
他杵着拐棍,靜默不語,聽着這風雷大雨聲,開始用拐棍在地面作畫,不被外物所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