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音,約莫二十年紀,口中的自信似乎并不是憑空而來,但話語的吐露中卻是帶着一股滄桑,語齡與心齡差距過大,這樣的情況,恐怕唯有是修仙者,”
老瞎子聲音沙啞,沙啞而低沉,仿佛歲月的摩擦和風霜的侵蝕在他的嗓音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每個字都從他的喉嚨中艱難地擠出,如同沙礫在嘶啞地摩擦。
這種沙啞的聲音,帶給人一種深沉而獨特的感覺,讓人不禁沉思和傾聽。
陳浔眉頭一挑,依舊還是一副棋逢對手,如臨大敵的姿态。
他并未開口回應,這位老瞎子也絕對不是修仙者,而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凡人。.gonЬ
老瞎子手中畫筆依舊停頓在畫上,哪怕是面對修仙者他眉宇間依舊淡然:“不如老夫爲公子作畫一幅,公子在我心中已有形象。”
“老先生,請。”陳浔神色很是沉靜,眼中也很是好奇,他隻是一手還在拿着養生茶杯,也不收起。
老瞎子繼續提筆,并未拿出新畫紙,而是點綴起原本的畫面,寥寥幾筆,這幅山水墨畫下漸漸出現一個鎮子,一個巷子...
陳浔心中不由爲之一震,心神都不由爲之被吸引,畫中巷子外漸漸出現兩道身影,一道輪廓漸漸出現,是陳浔的影子。
此人雙眼充滿一股漠視,毫無表情,但卻是在微微仰頭,似乎在仰視這片天地,又像是脫離此方天地之外隻在畫中,俯瞰一切,孤獨而又平靜。
而讓他最感覺恐怖的是,此畫像中的人竟然也捧着一個茶杯,神似養生茶杯,此人的洞察力早已細緻入微,高手中的高手!
但陳浔微微皺眉,這并不像他,人影輪廓大片留白,唯有雙眼最傳神,不過,這并不是自己。
“公子,且看。”
“老先生,您曾經雙眼能看見這山川大河?”
“不曾看見。”
“...厲害。”
陳浔深吸了一口氣,凡人可沒有神識,“那您是如何畫出,不瞞老先生,我也善畫道,有一幅風雪山川圖,想請您鑒賞。”
“用腳去行走,用手去觸摸,用心去描繪。”
老瞎子平靜回應,哪怕是面對修仙者也是不卑不亢,“公子,鑒賞一說,老夫看不見,駁了雅緻,莫要見怪。”
“老先生,我隻知人是無法想象出從未見過的東西,尤其是畫,您已畫得栩栩如生,比我見過的記憶還要清晰。”
“呵呵,大地山川皆有脈絡,老夫曾行走天下,與其說是畫形畫意,不如說是畫脈,這并不需要用雙眼去看。”
老瞎子空洞的眼神望向前方,已放下畫筆,“不管是人與萬物,皆有脈絡,一點點勾勒,形意自成,并不需要憑空想象。”
陳浔眼眶微睜,目光漸漸從畫中上擡,一臉驚駭模樣,甚至有一種頭皮發麻之感,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天地脈絡..這樣的感悟可是他突破煉虛期,開五行仙瞳才徹底發現,甚至還要靠着五行之力才能完整勾勒出一幅畫。
老瞎子微微側頭,耳朵微動:“觀公子神情,可是老夫畫像不對?”
“...是。”
“那便不對,相由心生,如同山河大川,時刻改變,畫中所作隻能留作一時,并不能傳承一世。”
“老先生,此話何意?”
“如若一幅畫可随歲月變遷所改變,就如同這山河大川脈絡一般,自主演化,老夫認爲,畫成。”
“這怎麽可能...”
“呵呵,老夫看不見這片天地,隻想無時無刻不在作畫,用自身壽命以畫技拙劣的演化,填滿老夫心中那一片穹中空白,重新看一看這片天地。”
“老先生,你雙眼或許可治。”
“公子,不必,仙者有仙道,凡者有凡道,老夫心中亦有道,飄零半生回歸祖地,道成。”
“恭賀老先生。”
“呵呵。”
“我這就給您買酒去。”
“多謝公子。”
老瞎子空洞的眼神下擡,又開始提筆作畫,蒼勁有力,陳浔已經遠去,眼中帶着沉思,嘴裏不知在低喃着什麽。
這時候,旁邊路過些街坊,都在微微搖頭。
陳浔目光下的那些畫作之景在這些街坊的視角中緩緩崩塌,原本起伏的山巒變得毫無層次,隻剩下淩亂的線條,宛如一幅鬼畫符,難以辨認。
水波蕩漾的景象也失去了生氣,宛若一灘死水,不再具備生動的波紋和流動的動态。
其中的花鳥千奇百怪,四不像,甚至看不出是生靈。
就連葉片的脈絡與花瓣紋理都仿佛是他不經意間潑灑的墨汁,混亂無章,很是雜亂,缺乏秩序和美感。
清風拂過,那些本應挺拔壯麗的山川和江河,卻顯得虛無飄渺,它們失去了原本的雄偉和壯麗,變得蒼白無力。
仿佛街坊們看見的畫作與陳浔看見的畫作完全不一樣,現實世界也與老瞎子心中所想象的天地完全不一樣,他的畫從來都賣不出。
所以才會有一頓飯,一壺酒,一張畫,自可取之,也自然無鄉紳前來求取所謂的名畫。
他隻是一位看不見的老瞎子,并沒有任何特殊地方。
這還是街坊們怕老瞎子餓死,才借着買畫之故施舍他一些飯菜,畢竟一位瞎子怎麽可能會畫畫?!
要是真畫得好,那名聲早已傳遍四方,巷子外也早已門庭若市,那畫台上自然不會堆積如此之多的畫作,隻能時而送與一些小孩子。
畢竟在小孩子的世界中,這樣的鬼畫符更符合他們的審美,甚至還能不要錢的拿回家自己在上面亂畫。
巷子裏小孩子們都很喜歡老瞎子,都說他畫得好!
街坊們也是在一旁議論了幾句:“看來今日又沒有買畫的人啊,這些筆墨宣紙不知都已花費了多少碎靈石,真是可惜。”
“他無兒無女的,咱們能照顧點還是照顧點吧。”
“哎,是啊,一個瞎子賣畫,那不是胡扯嗎,還好不收碎靈石,這要是收錢,可得被别人當成江湖老騙子了。”
“走吧,走吧,咱們又不是沒勸過,執拗得很呐。”
……
一衆街坊随口說了幾句,就連忙往巷子裏去,這樣的畫作甚至都不能已被稱之爲畫,不比小孩子的鬼畫符好多少。
他們看着那些堆積的畫作都是有些頭大,那老瞎子還一副孜孜不倦的樣子,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沒人能勸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