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輩子雙手沾滿鮮血,殺了那麽多人,她如何能不明白生死含義?
人如燈滅,死了就死了。
倘若死去的人真的會有靈魂,那麽這麽多年,爲何娘親從來沒有回來看過她?
或許在天有靈,隻是活人安慰自己的一種方式罷了。
這時,蘇氏遞來卻扇:“蘭花兒,辟邪扇拿着,從今往後的路,隻有平安順遂,喜樂美滿。”
九畹默默接過卻扇,楚氏扶着她走向外邊。
黃琇瑩默默地替她整理喜服。
雲斐就坐在廳裏,從九畹走進來的那一刻,他的面上就沒有任何表情,誰也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是九畹與他告别的時候了。
隻見九畹盈盈一拜:“拜别兄長。”
雲斐隻是點點頭,輕輕哼了一聲:“嗯。”
九畹起身,正要離去。
“蘭花兒。”
“哥哥。”
兄妹倆同時喚出來。
九畹順勢跪下,認真地朝雲斐拜别:
“一拜,長兄如父,多謝兄長多年的照拂。”
“二拜,長兄如母,多謝兄長在母親離去後的日子,護我,憐我。”
“三拜,願兄長健康長壽,萬事順遂。”
說完,九畹緩緩起身:“兄長,蘭花兒走了。”
雲斐喉結滾了滾,紅着眼眶,輕輕拍了拍九畹的腦袋:“蘭花兒,要幸福。”
兄妹倆都不是話多的主,分明情緒激蕩,表面卻不太顯露。
九畹把手搭在楚氏的手臂上,握着卻扇緩緩離開了這個沒有住多久的家。
雲斐就站在廳裏看着,不言也不語。
沒有梨花帶雨的拜别,也沒有含淚不舍地目送。
然而不論如何,兄妹倆之間的任何隔閡,都在 此刻煙消雲散。
九畹腦海中閃過蒼翠的草原,蔚藍的天空,還有年紀不大,肩膀就很寬厚的兄長。
而雲斐則記起那餓得面黃肌瘦,卻依然笑靥如花的小蘭花兒。
最後,兩人都不由得紅了眼眶。
楚氏低聲安慰:“傻丫頭,雖說是出嫁了,但兄長永遠是你的依靠。”
九畹聲音有些哽咽:“這麽多年的分别,我們兄妹還沒有好好團聚。出嫁以後,我便有了另一個家,而兄長也會娶親,組成新的家庭。”
後面的話,九畹沒有說出來。
但楚氏卻很清楚九畹的顧慮,于是她低聲勸慰:“兄弟姐妹,那是骨肉至親,同氣連枝。不論如何,這點都不會改變的。”
“你多了一個溫馨的家庭,而不是少了一個疼愛你的兄長,不論男女,成家的意義都是這樣的。”
九畹點點頭,沒有再言語。
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有明白。
誰也不知道她明白了沒有。
她一直都這麽少言寡語。
雲斐目送那一抹紅色遠去,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何感受,隻覺得似乎完成了娘親所托,親眼看到蘭花兒成家了。
江靜秋走過來,挽住他的手臂:“從今往後,會有更多的人疼蘭花兒,你别擔心她。”
雲斐忽然把江靜秋摟入懷裏,腦袋擱在江靜秋的頸窩。
他的哽咽隻有江靜秋一人聽得到:“靜秋,娘親的托付,我沒有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