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驸馬這一番言論,她更是崩潰不已。
她是天潢貴胄,地位尊崇,在這大秦可以呼風喚雨。
唯獨膝下單薄,隻有這一雙兒女。
如今女兒已經出閣,膝下更是冷清。
要是讓唯一的兒子遠去西戎上門,成爲那西戎女王的王夫,從此再難相見,她是說什麽也難以接受。
驸馬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柔聲詢問:“阿若,當初讓我尚了你,你可曾後悔過?”
一個問題,使得長公主冷靜了下來。
她緩緩搖頭:“阿辭,我生母卑微,還死在母後手中。我認賊作父,苟且偷生地活着,過得小心翼翼,那些日子不可謂不苦。”
“作爲母後和皇兄培養的棋子,我的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倘若不是遇到你,我隻怕已經以他們認爲死得其所的方式結束了這悲慘的一生。”
“你給了我一個家,給了一個女人最想要的呵護與關懷,這二十幾年的陪伴,我無時無刻不覺得幸運,從未有一刻後悔,哪怕隻是刹那。”
驸馬聞言,握住她的手,柔情似水:“那麽川平呢?你認爲她幸福麽?”
長公主慢慢說來:“若以生命的長短來衡量,她紅顔薄命,無疑是可憐的。”
“但我敢說,哪怕她名滿天下,是所有人心目中最想得到的妻子,也是無數人難以企及的極緻目标。”
“這些榮譽,都不及她邊塞數年。陸骁那個人,你不是很清楚麽?川平怎會不幸福呢?”
驸馬笑意未變:“那麽你覺得陛下和娘娘,荥陽王與王妃,謝韫與南宮綏綏,還有咱們的小璃兒和陸明邕,他們幸福麽?”
長公主不假思索:“那是自然。他們這些年輕人,讓我看到了男女之情,朋友之義的美好。”
驸馬微微颔首:“都說男人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唯有功成名就,三妻四妾才算得上快意。”
“但其實,人生的幸福與滿足,其實很簡單。心愛之人以及溫暖的家,便足夠了。”
“我因爲遇到阿若,所以哪怕雙腿殘缺,也依然是幸運的,我從未有一刻抱怨命運的不公。”
“那些後浪年輕人,因爲與心愛之人終成眷屬,所以他們的日子,也過得舒心且惬意。”
“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長遠,我們是阿叡的父母,自然盼着阿叡能承/歡膝下,但不能因此,就讓阿叡錯失可以讓他幸福的選擇。你說對嗎?”
長公主聞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那是唯一的兒子啊,她如何舍得。
這時,驸馬複又開口:“阿若,實在放心不下,我們可以搬去西戎常住。”
“年輕的時候,你說你想像川平一樣遊曆天下,然而因爲我的腿,最終不能成行。”
“現在小璃兒有阿邕照顧,我們也可以放心去逛大江南北,過屬于我們的惬意人生。”
長公主想了片刻,最後歎了口氣:“罷了,你都說到這個份上,我哪裏還舍得爲難阿叡。”
“你去信給他便是,告訴他如果真的非那赫連流朵不娶,就去西戎上門,沈家不會因爲他入贅斷了香火,沒什麽大不了的。”
一番話,逗得驸馬笑得不行。
他把長公主攬入懷中:“阿若,你……還是那般善解人意。”
長公主白了他一眼,靠着他的臂彎,阖上雙目。
唇角的笑意,是她的釋然,也是她對兒子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