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麽都沒說,隻是握着酒杯,望向小火爐。
裏面的炭火正在劇烈燃燒,紅彤彤的,散發着灼人的熱度。
雲斐酒意越來越濃,他擡眼望向面前的女子。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端詳江靜秋,光滑細膩的肌膚,美麗大方的五官,尤其是那雙好看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一樣。
不可否認,這是一名美麗的女子。
她穿着與秦人相同的服飾,外表上看與秦人并無區别。
這樣的一名女子,怎麽會從另一個世界而來呢?
思及此處,雲斐問她:“另一個世界是什麽樣子?”
江靜秋笑吟吟地回答:“很多人,很擁擠,很喧嚣,卻也很孤獨。就像一米微小的塵埃,墜入浩渺無際的大海之中。”
雲斐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看來,你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是誰把你送過來的?”
江靜秋笑了笑,卻沒有回答,顯然她并不想提起這件事。
雲斐主動開了口,講述他的過去。
一句一句,一點一點。
他講得很慢,聲音仿佛裹了什麽沉重的東西,每說出一句話,表情便冷了幾分。
直到他提起小蘭花,唇邊才複又露出些許笑意:“我母親留給我的,就隻有蘭花兒了。”
江靜秋默默地聽着,神色間沒有憐憫,也沒有惋惜。
不是她内心并未掀起波瀾,而是她正以一種極爲平靜的态度,做好這個聆聽者。
等到雲斐說完,小爐子裏的木炭已經燃燒過半。
江靜秋往小爐子裏丢了幾塊木炭,用火鉗輕輕挑了挑,随後又往爐子上的小罐子裏添了些水,再把裝滿酒的酒壺放進罐子裏溫着。
過了片刻,她這才開口:“你說的,我都懂。”
雲斐默默喝下一口酒:“莫非感同身受?”
江靜秋颔首:“我曾經有一個弟弟,他先天不足,但是天賦極高,和我很親近。”
“後來我們整個家族被敵人打上門來,我與手下迎戰,最後不敵被打得經脈寸斷而亡。”
“是我的弟弟,發動了禁術,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我依舊記得,他與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江靜秋直接拎起酒壺,灌了一大口酒,随後把酒壺砸在桌面上。
酒香四溢,她沙啞開口:“他告訴我,姐姐,一定要好好活着,平凡也沒關系,碌碌無爲也沒關系,隻要你好好活着。”
“接着,他便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想伸手觸碰他,但我無能爲力,我是活了下來,然而他呢?他還那麽小……”
“所以我理解你,完全能感同身受,這也是我雖然獨來獨往,卻也甯願和你在這小酌幾口的原因。”
“當我看到你和小蘭花之間的羁絆時,讓我想到了我與弟弟之間的情誼。”
雲斐舉起酒杯:“慶祝我們能找到一個可以相互理解的人。”
江靜秋和他碰了一下酒杯:“是該慶祝,人生中能找到幾個與自己感同身受的人呢?”
喝下一杯酒,雲斐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但舉止卻十分從容:“你來這裏多少年了?”
江靜秋詫異地挑起眉毛:“咦?這就信了?不需要更多的解釋和證明?”
雲斐颔首:“盡管再匪夷所思,但我看得出來,你提起弟弟的那一刻,情感卻是真真切切的。”
江靜秋勾起唇畔:“來了不久,也就不到五年,在江家即将出事時來的,正好趕上救他們一命。”
雲斐道:“才五年時間,你就融入得這麽好了,你真是個神奇的人。”
江靜秋意有所指:“神奇的人?有你神奇麽?那麽多身份,那麽多窩點,還有那麽豐富的經曆。”
雲斐眉頭揚起:“窩點?”
江靜秋咳了幾聲:“不,我的意思是說,據點。”
雲斐哈哈大笑:“你不用特意改變你的話,我不介意。”
江靜秋按住了酒杯,不讓雲斐往裏面添酒,接着她順勢開口:“我們說了這麽多,你的心情好點沒?”
雲斐故意露出一抹憂色:“依舊不是很好,或許需要說更多才行。”
江靜秋臉上挂着一抹笑意:“我的故事很長,你有時間聽嗎?”
雲斐點了點頭:“長夜漫漫,我有很多時間。”
江靜秋笑着搖搖頭,随後開始輕聲細語地與雲斐聊着。
窗外冷風凜冽,屋内暖意洋洋。
爐子裏的碳火正在燃燒,散發着紅彤彤的光芒。
除了溫暖,還有一種奇異的氛圍盈滿整個屋子。
那種感覺無法言喻,但是卻可以總結爲一個簡單的詞語——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