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用了紅姜的心理,大力促成今夜這一個局,目的就是那傳說中的至寶——衍蠱。
雄蠱爲人所有負面情緒達到頂峰才能煉化,也就是一個人絕望、悲傷、痛苦、憎恨……到極緻,才能誕生出來。
他在知曉這一場糾葛時,便在紅姜的體内種下雄蠱的卵,而今日紅姜在經曆了徹底的絕望後,也用性命孵化成這天下至寶。
望着那詭異的小墜子,他不帶任何情緒地笑了,那笑容卻像在扯動嘴角:“這世間七情六欲有什麽用?不過是可以令人拿捏的弱點而已。”
說完,他輕輕飄了起來,如同垂雲而下的九天神仙,緩緩向深淵落去。
就在他離開孤塔的後不久,長孫焘也也随之趕來。
他見地上隻有隻有倒地不起的紅姜,伸手探去,紅姜早已絕了氣息。
他放眼四顧,找尋帝釋天與小茜。
可還是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明珠抓起他的耳朵,拼命地示意他往下看。
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層層湧上來,熹微的燭光很快便被吞沒,偌大的孤峰與深不見底的深淵,好像随時都都會将人啃食殆盡的龐然大物。
長孫焘什麽也看不見,但見明珠焦急示警,他顧不得确認,将繩子的一頭丢給護衛,随後抓住繩子往下落。
極速下墜激碰出的風,吹得他手中的風燈晃了晃便滅了。
他沒有在意,繼續順着長長的繩子滑下。
忽然,明珠跳向山崖,落在一棵樹上。
他抛出還沒用到底的繩子,借力蕩了過去。
隻有腿粗的樹晃了幾下,響起清脆的“咔嚓”聲。
長孫焘立即把手放到袖底,取出一物。
一顆夜明珠的光驟然亮起,光盈數步,照亮他容顔的同時,也照見了小茜淚流滿面的面頰。
“别怕,沒事了。”
小茜泣不成聲,幾分是吓的,也有幾分難過:“姐夫,快到崖底去,風瑕他爲了救我墜入深淵,此事有命師插手,一定有陰謀,别叫他得逞了。”
“扶住我,我先帶你上去。”長孫焘沒有多說,隻是叫小茜将他扶住。
小茜顫着手摟住他的手臂,但那已經被吓得發軟的手,幾乎沒有任何力氣。
長孫焘别無選擇,隻得拉住她的一隻手臂,二人被上面的護衛拽了上去。
與此同時,雲斐也帶着黃琇瑩趕到了這裏。
見小茜面色不好,黃琇瑩立即扣住小茜的手腕,眉頭高高皺起:“夫人,你先别動,也别怕。”
小茜下意識地低下頭,卻有一股熱流浸濕/了她的裙擺。
伴随着殷紅蔓延,她的臉上血色盡退。
她忽然一把拽住黃琇瑩的衣袖,顫着聲道:“這孩子來之不易,爲我保住他。”
本來她身子虛弱餘毒未清,懷孕的時機就不對,今日被紅姜擄來,又受了那麽大的驚吓,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百裏無相拼了命給她安胎。
黃琇瑩沒有多言,迅速取出準備好的藥喂進小茜嘴裏:“别怕,這段時間我一直跟着山長研習醫術,但如果你的情緒再有波動,隻會增加危險性。”
長孫焘與雲斐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底看到了些許擔憂之色。
他們都知道這個孩子意味着什麽,也心疼小茜受這樣的苦難。
二人脫下外披墊在小茜身後,随即與護衛一同走了出去,把這裏留給了黃琇瑩發揮。
沒了一群男人在側,小茜也放松了許多。
黃琇瑩安撫她:“夫人别怕,隻是小産的征兆,放下心來,有我在沒事的。”
小茜适才一直趴在樹枝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緊繃着的神經,使得她沒有意識到任何疼痛。
然而此時此刻,一股劇烈的墜痛來襲,叫她撕心裂肺,額上很快滲出一層厚厚的汗珠。
她強忍着疼痛點點頭,用虛弱的聲音說道:“黃姑娘,你且放心大膽地治,再痛我也能忍着,别擔心我。”
這個時候,她沒有去恨。
把她帶到這裏來的人已經死了,屍首就在一旁躺着,她更在乎的是她的孩子,是她和夫君滿懷幸福期待的珍寶。
雖然心底會恐懼,會害怕失去。
但她沒有叫任何人知曉她的害怕,像忍着疼痛那樣忍着。
這時,她竭力發出聲音,叫外面的長孫焘聽到:“姐夫,不用管我,快去崖底找風瑕,我落下山崖時,紅姜還活着,這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雖然風瑕是個大惡人,但也是可憐之人,他的活着和求生,都伴随着我們所不能想象的痛苦,無論是黃泉路還是下地獄,我想他都不願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求姐夫看在我的面上,讓風瑕死去吧!也求姐夫看在他屢次三番救我性命的份上,給他收一下屍,别叫他被野獸啃了。”
一番話說完,小茜已經累到極緻。
眼前黑雲大片大片湧上,很快便蓋住了能看見的那點光,身邊的聲音也漸漸遠去,她仿佛置身于渾渾噩噩之中。
唯有那疼痛感是真實存在。
外面,長孫焘當機立斷:“你去崖下尋人,我在這守着。”
雲斐沒有多言,立即率領他的人騎馬下山。
忽然,裏面傳來黃琇瑩驚恐的聲音:“夫人,夫人……不要睡!一定不要睡過去!”
長孫焘顧不得避嫌,立即推開破爛的門走進去:“怎麽了?”
黃琇瑩明顯有些慌張:“夫人的脈象忽然變了,像是體内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東西一直在翻湧,這個時候不是保不保孩子的問題,夫人的脈象已呈絕脈,殿下, 夫人她……她要不行了!”
看到小茜面色煞白,落汗如雨,長孫焘立即扶起小茜半坐,催動體内的衍蠱之力,緩緩送入小茜的四肢百骸
“快看小茜的脈象,可有平穩下來?”
黃琇瑩扣住小茜的脈,緊張的神色總算有所緩和:“平靜下來了,殿下,請您繼續,待我爲夫人穩住胎氣後,再來看她突然産生的異象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黃琇瑩有條不紊地爲小茜下針,可她臉上的淚,卻越滾越多。
失去過骨肉的她,對小茜此時的處境感同身受。
她知道摯愛珍寶從體内慢慢流出去的痛,也切身體會希望漸漸失去的苦。
然而盡管心碎成片,她也活了下來。
可夫人卻……
正因爲如此,她才會止不住落淚。
她一邊下針,一邊呼喊小茜:“夫人,一定不能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