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被看得毛骨悚然,而血腥味更是直沖上腦,身側倒在血泊中的兒子也叫他不敢把視線挪過去。
他瑟瑟發抖,戰戰兢兢地交代了過往:“我……我從前并非世子,雖然母妃深受父王寵愛,但前有嫡長兄,後有嫡幼弟。”
“要想承襲這個爵位,就必須先幹掉正妃嫡出的兄長和弟弟。當時我被送去南疆曆練,我知道這是我羽翼豐/滿的好機會。”
“于是我費盡心思想要拉攏當時還是大将軍的荥陽王,但那荥陽王一直在裝傻。”
“我無可奈何,便向他挑明,沒成想他竟然、竟然斷然拒絕我,還說要是我做的過分,便将此事向陛下告發。”
“我懷恨在心,趁他在外禦敵而妻子生産的時候,命心腹買通接生婆偷走他的孩子。”
梁王笑了,面目猙獰而扭曲,時隔多年,他似乎沒有放下這件事。
那種既得意,又憤恨的矛盾,充斥在他的雙目中。
他咬牙切齒:“沒想到,那荥陽王妃果然生了雙胞胎,兩個女孩兒……”
“本來我準備偷一個弄死一個的,但沒想到竟有亂軍沖入将軍府,自然沒來得及弄死另一個。”
“事後我越想越覺得遺憾,想叫接生婆弄死被偷走的那個,然後把屍體丢到他們夫妻面前,氣死他們!”
“誰知道那接生婆良心發現,竟然把孩子藏在不知道什麽地方,她被我抓到時,無論怎麽逼供,她都沒有交代孩子的下落。”
“于是我隻好殺了她,殺了所有與這件事相關的人,僞造成亂軍殺死的樣子。”
“誰料……荥陽王妃竟然因爲這件事瘋了,荥陽王爲了她,沒辦法分心徹查這件事。”
“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已是物是人非,所有的證據都被我消滅了。我也沒能找到那個嬰孩,最終這事便不了了之,成爲我埋在心底的秘密……”
“騰!”雲斐站了起來,那雙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布滿紅血絲,就在他額上青筋暴起時,他的手也抓住了梁王。
“就是因爲你!竟是因爲你!我母親她……”
雲斐再也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梁王的臉上。
牙齒與鮮血飛濺出來,梁王的臉瞬間被砸得稀巴爛。
而他還留有一點神智:“什麽母親?你說什麽……”
雲斐目眦欲裂,眼淚順着扭曲的面頰滾落:“我殺了你!”
又是一拳,梁王滿口的牙,就這樣被打落,而他也昏死過去。
雲斐猶不解氣,揪住梁王的衣襟,把梁王猛地按在地上,而他也騎在梁王的腰上。
一拳、兩拳、三拳……
拳拳到肉。
他沒有用内力,但是每一拳砸下去,都帶着無法抑制的怒火。
梁王被揍得出氣多進氣少。
最後,還是長孫焘進來拉住了他:“先冷靜冷靜。”
雲斐像是被瞬間抽幹了力氣。
他力竭般跌坐在地上,忽然就哭了起來。
他哭得很傷心,絲毫不顧及體面:“就算最後荥陽王府也避免不了覆滅的下場,我也不願母親她……她受那些北齊混賬的折/磨!”
白夫人歎了口氣:“他隻說偷走了一個孩子,還未确定那就是你的母親。”
長孫焘默了片刻,娓娓道來:“我這邊掌握的消息是,當年南方雲家夫婦家底殷實,卻一直未能得個一男半女。”
“有一日他們救了從南疆逃難而來的一對母女,得知婦女懷抱的嬰孩并非她的,于是雲夫人動了心思,想要收養。”
“婦女欣然同意,雲夫人給了那婦人一筆銀錢送她回南疆,那女嬰自然也成了他們夫婦的女兒。”
“雲家夫婦是良善之輩,對女嬰視如己出,直到家道中落,不到十三歲的少女爲救重病的父親與雲家生意,帶着忠仆運送絲綢北上,打算賣給北齊人。”
“那名婦人如今還活着,她用雲夫人給的銀子在靠近南疆的地方做起了生意,如今是當地富戶家的老太君。”
“在出雲見到九畹時,我便命人去南方找她求證那名女嬰的來曆,如今已經過去了一段時日,想必不久就會有消息傳來。”
雲斐像是冷靜了些,他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不用了,我已經找到了那名老妪,她說我母親就是從将軍府抱出來的。”
“她的姐姐是接生婆,被邀去将軍府接生,那日姐姐回來後,慌張地交給她一名女嬰,說是将軍家的女兒,叫她把女嬰藏好。”
“豈料她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姐姐歸來,而随後便有一隊神秘人來到她家尋找女嬰,當然沒留下任何活口。”
“她因爲得了姐姐吩咐,藏到了地窖裏,所以才逃過一劫……事後她帶着女嬰一路北上,就是爲了逃避追殺……”
“之後的事便是殿下講的那樣,她至今還留着女嬰的襁褓,那襁褓的料子出自大秦皇宮。”
“而我也查了宮中的記錄,這種布匹隻賜給過大将軍,也就是後來的荥陽王。”
長孫焘不解:“所以你早知道你母親的身世可能與荥陽王府有關,爲何之前你表現出像是剛知道的樣子?”
雲斐苦笑一聲:“這事我壓根就不信,一個襁褓能證明什麽?況且那婦人不把孩子送回将軍府,反而帶着孩子逃跑,這事根本就說不通。”
“我查到這裏,線索便斷了,直到聽到帝釋天提起此事……我之心底雖然有些懷疑,但沒有卻從未想過這事是真的。”
白夫人插嘴道:“事情雖然串聯了起來,但卻沒有什麽直接的證據能證明。”
雲斐雙手捂住臉,許久許久過後,他深吸一口氣:“我第一次見到太叔妃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必然有什麽聯系。”
“剛開始,我以爲對她的那股熟稔是因爲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母親的影子。”
“或許就是因爲我們之間有着這樣的血緣關系,所以才會叫我相見恨晚、不由自主想與她親近……”
說到這裏,雲斐忽然止住話題。
最後,他看向長孫焘與白夫人:“此事到此爲止吧!希望二位把這件事深埋心底,就當它不存在。”
白夫人問:“既然你已經認定你的母親便是阿旖的姐妹,爲何要把它永久埋藏?總得給我個理由。”
雲斐垂下眼睑:“太叔妃的親人,是頂天立地的荥陽王,是威武不屈的越國公,不會是作惡多端的吳提,更不是不知能否回到初心的小蘭花。”
“與其叫她到時候不知怎麽面對,不如不要讓她知曉此事,就這樣吧,我不想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