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無情地炙烤大地,蒸騰的熱浪拂動灰塵撲來。
府邸四處都引了水源,在濃蔭的掩映下并不覺得這般燥/熱,可剛跨出府門陸明瑜便受不了了。
她縮回腿,跑到影壁附近的芭蕉樹下躲着:“昭華,今日我隻想窩在水榭的小榻上喝冰鎮酸梅湯。”
長孫焘見到她這促狹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把手向後一伸,接過蒼梧遞過來的扇子,走到陸明瑜旁邊爲她扇風:“别在芭蕉樹下站着,蚊蟲比較多,小心咬一大口包。”
陸明瑜一臉苦悶:“我甯願被咬,也不想忍受這酷熱。”
正此時,知止居的小丫頭來報:“殿下,娘娘,謝公子和南宮姑娘好像談得不是很愉快。”
陸明瑜搶過長孫焘手中的扇子,扇着風便往外走:“其實習慣了,好像也不是很熱,我們走吧。”
長孫焘忍俊不禁,偏頭看向蒼梧:“你們的娘娘,好像這麽多年都沒怎麽變過。”
蒼梧也忍不住笑了:“屬下卻覺得越來越像個孩子。”
意識到自己失言,蒼梧連忙把頭低下。
長孫焘卻是沒有在意,追着陸明瑜便出去了。
馬車在外面候着,車裏放了兩盆冰塊,倒是驅散了幾分熱氣。
長孫焘掀簾進來,映入眼簾的是陸明瑜彎彎的眉眼兒:“難爲你讓人去冰庫刨了兩盆冰,這馬車裏的确涼快許多。”
長孫焘撿起扇子爲她輕輕扇着:“雖然距離很近,但總不能走着去,舍不得讓你熱着。”
馬車緩緩行駛,陸明瑜抓了一塊冰在手中把玩,惬意地享受長孫焘送來的陣陣涼風。
她說:“昭華,你猜我在想什麽?”
長孫焘眼角眉梢盡是笑意:“自然是在想我。”
陸明瑜看着手心漸漸化成水的冰:“我在想,今年是否風調雨順,張遠設計的犁耙好用麽?百姓種下的玉粟長得好不好?”
長孫焘放下扇子,用絹帕爲她擦去手中的水:“怎麽忽然憂國憂民了?”
陸明瑜笑意盈盈:“因爲無聊,現在每天的日子不是看看書,就是修剪花草,過得像老婆婆一樣。”
長孫焘道:“你可能對老婆婆有所誤解,他們過得并沒有你這麽惬意。”
陸明瑜摟住他的手臂,把腦袋靠了上去:“開玩笑的,我是在想,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你們就不必那麽辛苦了。”
長孫焘扭頭,下巴擱在她的發頂:“晏晏放心,辛苦的不是我。”
陸明瑜個反手推開他的下巴:“這話别叫先生聽見,不然他會氣得半死。”
長孫焘低低“嗯”了一聲,聲線綿長嗓音清冽。
陸明瑜松開他的胳膊,掀開簾子看向太叔府的方向:“也不知今日命師是否會現身,我有些擔心孩子們。”
長孫焘安撫她:“都安排妥當了,你放心便是。”
陸明瑜道:“不曾想這一次命師卻并未找上表哥,且不知是念及師徒情誼,還是另有打算。”
長孫焘道:“我卻覺得,他可能有許多藏身之處,所以才不至于找上表哥。”
陸明瑜道:“如今九畹功力被廢,而紅姜也被靈靈姑娘廢去蠱術,就算紅姜被救走,也失去了用處。”
“你說沒有紅姜與九畹爲帝釋天調息,帝釋天會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有些好奇了。”
長孫焘揉揉她的臉:“不許好奇其他男人。”
陸明瑜笑嘻嘻地道:“隻好奇你成不成?”
長孫焘振臂一摟,将她的腦袋撈到肩膀上靠着:“我喜歡吃醋,你不知道?”
陸明瑜點了點小腦袋:“知道了,我的夫君的大人。馬車已經停下許久,你準備什麽時候下馬車?”
長孫焘掀開簾子跳下去,随後把手伸進馬車裏:“來,我扶你。”
陸明瑜就着他的手下了馬車,頭頂忽然一暗,卻是一把傘擋住了猛烈的陽光。
她勾着長孫焘的手臂,夫妻二人一同踏進相府。
二人在水榭中見到小茜,此時她正在縫制衣裳。
見到夫妻二人到來,她十分欣喜,連忙起身迎了上來:“阿姐,姐夫,你們怎麽來了?”
陸明瑜握住她的手:“來看看你。”
小茜笑吟吟地道:“一切都好,阿姐莫要挂心。”
陸明瑜與長孫焘對視一眼,長孫焘笑道:“你們姐妹倆好好說,我在府裏逛逛。”
小茜沖長孫焘行了個禮,随即便拉着陸明瑜坐下。
小薊立即端來冰鎮酸梅湯,姐妹二人各捧着一碗喝得津津有味。
陸明瑜望向針線簍裏的尚未完成的衣裳,問:“這似乎不是先生喜歡的顔色,你這是要做給誰麽?”
小茜放下碗:“做給百裏先生的,下個月他就要與娘親成親了,娘親沒有父母準備嫁妝,我這個做女兒的,就替未來的爹爹做幾身衣裳,權當是一份心意。”
陸明瑜笑道:“我卻沒你想得周到。”
小茜掩唇,眉眼兒彎了起來:“阿姐不是沒想到,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陸明瑜睨了她一眼:“好丫頭,現在敢取笑我了,不就是手工不太好麽。”
小茜連忙轉移話題:“阿姐,我們還是喝湯吧!”
姐妹倆一邊喝湯,一邊閑聊,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題。
過了一會兒,拖着一身疲憊的風先生回到府裏,看到長孫焘正坐在濃蔭下,不時扇了扇手中的扇子,适然而惬意。
風先生氣不打一處來,他狠狠地瞪了長孫焘一眼,進屋把官袍換下。
見長孫焘不像來找他的樣子,終究還是忍不住罵道:“殿下這樣子,還真是難看,朝中都忙成那樣了,您還在這無所事事。”
長孫焘眼皮都沒有掀開:“朝中那些事,又不是非本王不可,但本王現在做的事,卻必須得本王自己完成。”
風先生甩了甩袖子:“可不是麽?誰還能代替殿下休息呢?”
長孫焘把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噓!别打擾本王釣魚。”
風先生眉頭皺起:“殿下這是閑出癔症了?”
他話音落下,長孫焘倏然站起:“魚兒上鈎了。”
語罷,長孫焘幾個身形閃現,人已消失在風先生面前。
風先生捏捏眉心:“哪來的魚兒,難道是我忙出癔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