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擄去出雲這段經曆,對小茜來說打擊很大,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就好比一根刺紮在她的心裏,永遠也拔不出來。
她很介意,介意自己爲了活命不得不虛與委蛇。
她也很介意,不可避免地成爲傷人的刀。
爲了不讓大家擔心,她表現得很堅強,好像一回來就從那段日子的陰霾中走出來。
但隻有她自己知曉,那段時日是她此生都不願再回想的噩夢。
而風瑕這個人,也是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人。
風先生十分自責,怪自己沒有發現九畹還能說話,更怪自己沒有令下人做好準備,直接叫夫人就這麽進了書房。
看到小茜神情不對,風先生想要帶小茜離開。
然而已被勾起内心晦暗的想小茜,卻沒辦法就這麽離開。
她握緊雙手,瞪向九畹,激動地吼了出來:“被他抓走是我自願的麽?被他看中是我自願的嗎?明明先受傷的是我,怎的我的反抗就成了十惡不赦?”
像是已經憋了很久,情緒積攢到一定的程度。
小茜聲嘶力竭的诘問聲,将那些她一直拼命隐藏的情緒瞬間被釋/放出來。
可以聽得出,她是委屈的。
她利用帝釋天的感情的确是不該,但這一切難道是她自願的嗎?她本身也是一個受害者,在需要反抗才能活下去的時候,她的反抗是錯的嗎?
看到她的情緒如此激動,風先生也沒有堅持把她送回去,而是将她扶到了椅子上坐好。
“夫人……”
風先生拖來一隻小闆凳,坐到了小茜的身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心底一直有心事,隻是你不說,我也不知道如何開這個口。”
“如今事情已經和到這個地步了,我也不能再保持沉默,今日咱們就把那些事了斷。”
小茜眼眶一下子便紅了起來,她問:“夫君,你也介意那些事,對麽?”
長長的人睫毛浸了淚花,帶着些許小心翼翼,濕漉漉地望着。
風先生一顆心就這麽揪了起來,霎時不知所措。
他連忙搖頭,語氣中帶了些許慌亂:“夫人,并不是那樣,你聽我說。”
小茜點頭:“那你說。”
風先生看了一眼長随與秦甯,二人立即退了下去,卻把半死不活的九畹留了下來。
但很顯然,夫妻倆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
風先生起身,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朝綱大事,聖人教誨他張口就來,但這一樁事,卻把他給難住。
他躊躇了半響,就在小茜緊張不安到極緻時,他才開了這個口:“夫人,若是可以拿我這條命去換你不受那份苦,我會毫不猶豫去換。”
小茜睜大眼睛,緊握的手緩緩放松:“夫君……”
風先生複又坐到她身邊:“我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我的心思有沒有很好地被表達出來。”
“但是我想告訴你,這整件事中,你和大寶都是受害者。錯的不是你們,而是擄走你們的人。”
“他風瑕有那樣的結果,也是他自作孽,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對弟媳動這份心思,更不會擄走自己的弟媳。”
“如果不是他犯錯在先,又怎會有了之後的結果?他才是始作俑者,罪魁禍首。”
風先生握住了小茜的手:“被人喜歡,從來不是你的錯,錯的是因爲觊觎你而做下那些事的風瑕。”
“在這其中,你和大寶一定是最不想這種事情發生的人,我隻會心疼你們所受的苦,卻一定不會覺得你有錯。”
“更不會因此會對你有任何誤會。我隻想你知道,但凡能彌補你所受到的傷害,但凡能讓你從那件事情中走出來,就算讓我去死,我都是願意的。”
小茜緊緊盯着風先生,直到那張穩重溫醇的臉上漸漸泛起紅/暈,她才嘴巴一扁,撲進了風先生的懷裏。
又變作從前那個小哭包:“夫君,我真怕你會因此有所誤會,更怕你會嫌棄我。”
“我一開始就想跟你說清楚的,隻是當時我有口難言,後來雖然能說話了,但我卻不知怎麽開口。”
“那時我是真的真的很害怕,心都不知停跳了多少次,但我怕的不僅是護不住大寶,更多的是怕你因此不要我了。”
“畢竟這不是什麽不光彩的事,在景州要是遇到這樣的事,就算我被救出來了,也是要浸豬籠的……”
風先生輕輕拍拍她的背:“我這一大把年紀,有好些話說出來怪難爲情的,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在這件事情中,我隻有對自己無能護住你的愧疚,隻有對你的心疼……”
小茜的性子本就是這樣子,細膩敏/感的心思,卻也是個很樂觀的人,說開了便也沒那麽介意。
雖然還不能在段時間走出那段陰影,但情緒顯然平複了不少,她抹了抹眼角,抽抽噎噎地道:“夫君都說了,錯的是别人,那我們就不要用别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了。”
看到她這樣,風先生反而更加心疼。
要是再哭一哭,鬧一鬧才好。
偏偏這個小家夥生怕别人擔心,總是不會沉浸在任何負面情緒中太久。
适才他說,可以用任何東西,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來換她不受這份苦楚的話,發自内心,沒有任何虛假。
他經曆過年少時那段刻骨銘心的往事,也曾遇到能讓他用命去換的人。
比起素昀時的轟轟烈烈與海誓山盟,或許他對這個小夫人的感情,要更爲溫和得多。
如果前者是火,那麽後者就是水,細水長流涓涓深/入人心的水。
這也許有年齡差距的緣由在裏面,很多時候他也會迷惑,究竟是把這小哭包當成閨女寵,還是當成白頭到老的另一半?
但毫無疑問,他心底是在意這小家夥的。
很在意,也是可以付出生命的那一種在意。
最後,他握住了小茜的手:“我真應該感謝越國公府的那隻花盆,要不是它,也不會把你撞到我懷裏。”
小茜吸了吸鼻子:“這種肉麻的話,還是回去悄悄說好了,當着外人的面,不太好。”
“呸!呸!”九畹像是恢複了些許力氣,竟把塞在口中的抹布吐了出來,她冷笑着看向這對老夫少妻,滿臉的不以爲然與不屑。
“好一對鹣鲽情深的狗男女!風澈,你要是知道你面前這個女人,不僅在我主子面前騷得像隻狐狸精,還與我主人同居一室無數個日夜,你當真半點都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