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盛的玉京城,一切如常。
熙熙攘攘的人群,節次鱗比的屋宇,誰不向往這裏的繁華?
元武帝在位不到一年時間,重用丞相風澈,吏治有了很大的改進。
雖說貪腐奸佞除之不盡,但朝中能集思廣益各盡其職,大秦很快便從去年的水患之中走出來,如同雨後春筍般勢不可擋,迅速崛起于這塊大陸上。
政/治清明,河清海晏,大概隻是時間而已。
那本來是嘉佑帝建立起來爲自己謀私利的麒麟衛,如今在陸明邕的領導下,天下治安與朝臣監督方面,都起着重要作用。
總而言之,大勢頭正朝着希望與光明方向發展。
董穗自從懷孕之後,隻去看了一次福王妃,便再也沒有離開過荥陽王府。
府中諸事有着身爲長史的舅舅打理,她不用費心思,而一些迎來送往,則有江靜秋幫她處理,她更不用勞心勞力,隻是在陸溪與百裏無相的照顧下安心養胎。
本來一切安好,可近兩日她總是噩夢連連,先是夢到在揚州薛家的過往,又夢到丈夫遭遇了意外,總之睡得不怎麽好。
也正因爲這噩夢讓她心緒不甯,所以這孕期反應也很強烈,吃什麽吐什麽,沒兩日便被折/騰得不成人形。
董嬷嬷和稻香十分擔心她的安危,但也毫無辦法,畢竟百裏先生與陸溪都在照顧她的身體。
稻香知曉根由,忍不住埋怨起司馬玄陌:“王爺也真是的,新婚才三日,便把您一個人丢在家裏,讓您在孕期也得不到寬慰,更沒有個能分享喜悅的人不說,還令您擔心。”
董嬷嬷聽了此話,立即呵斥道:“做奴婢的,能胡亂嚼舌根麽?别仗着小姐心寬,就什麽話也張口就來,否則就算小姐包容你,我也要好好管管你這張嘴!”
董穗柔柔笑了,那笑容包容卻不縱容:“稻香,别這麽說王爺,除了你們以外,他便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一生依靠的丈夫,你這麽說他,我會心疼的。”
稻香連忙垂下頭:“小姐,奴婢錯了,奴婢隻是心疼您。”
董穗青白的面容努力擠出笑意:“我明白,你這都是在關心我,你很在意我對不對?”
稻香忙不疊點頭。
董穗握住她的手:“我也在意你,在意王爺,若是我很在意的人能互相在意,那我會覺得很幸福。”
稻香眼尾微濕:“小姐,您就是太好心了,所以都不懂得考慮自己,隻顧着别人。”
董穗輕輕搖頭:“那是因爲我現在已經很幸福,很知足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事事順心如意,日子富足安逸的我,爲何不能想想别人?”
“而能讓我做到這樣的人,是王爺。給我們受凄風苦雨的幾人一個避風港灣的人,也是王爺。飲水思泉,做人要懂得感恩,咱們萬萬不能說王爺的不是。”
稻香緩緩點頭:“小姐,奴婢明白,奴婢再也不敢了。”
董嬷嬷搖搖頭:“不,你不明白,你說王爺的不是,不僅會讓小姐心疼,也是忘恩負義的行爲。”
“咱們與小姐相伴那麽多年,董家的家訓便是做實誠人,忘恩負義那種人咱們不能做,以後可千萬别讓我聽到你埋怨恩人,埋怨主子,否則别怪我不顧及舊情。”
稻香這下不敢說話了,吓得連連請罪。
董穗無奈道:“我想喝酸梅湯,你去給我做一碗吧,你做的比較好喝。”
稻香連忙去了。
董嬷嬷搖搖頭:“小姐,别太慣着她,這個年歲的姑娘,最是容易走偏,不管嚴一點是不成的。”
“方才那話要是讓人聽了去,既洩露了您有身孕的消息,又會讓人覺得您在埋怨王爺,這不是爲您增添煩惱麽?”
董穗笑了:“嬷嬷,你們不是别人,是我爲數不多的親人了,對于尋常仆役我可以嚴厲管教,亦或是恩威并濟。”
“但是對于親人,我會給予足夠的耐心與包容,還要多一點理解,稻香沒有别的意思,她隻是關心我。”
董嬷嬷感動之餘,卻歎了口氣:“罷了罷了,小姐想怎麽做就怎麽做,老奴會爲小姐看着。”
董穗握住董嬷嬷的手:“嬷嬷,你一直是對我與阿實最好的人,是我們的半個娘親,我相信你會爲我顧慮周全。”
董嬷嬷走到床邊,伸手将董穗抱在懷裏:“傻孩子,既然把老奴當成半個娘親,就該多依靠老奴一些。”
“有老奴在小姐身邊,小姐應該踏實安心才是,想那麽多做什麽?瞧您現在都變成什麽樣子了?憔悴成這個模樣,隻怕老爺和夫人都認不出您了。”
董穗靠在董嬷嬷懷裏,貪婪地吸着那溫柔的味道。
她說:“嬷嬷,我總夢到在薛家的日子。事實上我根本不在意,也能将那些過去遺忘。”
“但不知爲何,夢裏我如同回到過去,又把那些事給經曆一遍,那時曆經的絕望與恐懼,就好比附骨之疽纏着我,一點點将我吞沒。”
“嬷嬷,我還夢到王爺他……兩種夢境來回切換,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在夢中身臨其境,我實在,實在做不到若無其事。”
“一想到夢裏的情景,我此時仍舊心有餘悸。嬷嬷,我害怕,但卻不知怎麽和别人說,隻能向您傾吐了。”
董嬷嬷鼓勵她:“陸溪知道您心緒不甯,還睡不好,她已經去叫百裏先生了,等會兒先生來時,您将這些事都告訴他,讓他給您配些安神的藥。”
董穗點了點頭:“其實安神的藥陸姑姑幫忙配了,隻是那藥多少對胎兒有影響。”
“王爺已經将近而立之年,而司馬家便隻剩下王爺一人,這個孩子不僅是我與王爺的情感延續,更是司馬家的後人,容不得半點閃失。”
董嬷嬷道:“正是因爲如此,小姐才更要好好照顧自己,若是小姐身體垮了,那怎麽好好孕育這孩子?”
董穗連忙點頭:“嬷嬷,飯和藥我都會認真吃,我一定不會叫我的孩子受到半點傷害。”
董嬷嬷欣慰地點點頭。
正說着,陸溪領着百裏無相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