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因爲年齡太小,他的記憶已經模糊,隻是偶爾閃過零散的片段,當他想要想起更多時,卻發現那些記憶的碎片都是模糊的。
隻記得好像有那麽一件事,然而細節全然沒有。
在一間寬敞的屋子裏,他們見到出雲最高統治者,也就是如今的元明天皇。
這是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男人,沒有大将軍那般魁梧,但淩厲的目光昭示着他并非一個簡單的人物。
在向長孫焘簡單見過禮後,他把面前的茶碗丢在謝韫面前,厲聲呵斥:“知道今夜死了多少人麽?!六百五十八人,這是半個時辰前我收到的數目!”
“你,就是個災難!你父母,你/妹妹,都因爲你而死!回到母國,你又帶來如此多的死亡!”
“你身爲皇子,對這個國家沒有任何建樹,帶來災難倒是無人能及!”
元明天皇大秦話說得相當不标準,然而該表達的憤怒,卻是半點都不少。
長孫焘雙手搭在膝上,閑适的坐姿,氣度卻壓了那正襟危坐的天皇一頭,舉手投足都彰顯着大國儲君的風範。
他淡聲提醒:“天皇陛下,您過分了。”
元明天皇雙手按在膝蓋上,向長孫焘低頭緻歉:“大秦的太叔殿下,在下正教訓後輩,原諒在下不敬,請您不别插手。”
長孫焘正欲開口,謝韫攔住了他:“昭華,讓他說完。”
謝韫的聲音有些喑啞,本就擅長掩飾情緒的他,此時雙唇都是顫着的,可見他心底正承受的煎熬。
毫無疑問,元明天皇的話,就像利箭刺/穿他的心髒。
可接下來,元明天皇卻不再多說,将一把刀丢到謝韫面前,嚴厲地道:“這是你父親的武器,他用這把劍爲出雲戰鬥到最後一刻,負起了他身爲男人的責任。”
“你要是個男人,就用你父親的劍,把你帶來的麻煩斬斷!爲了你一個人,已經死了不計其數的子民,像個男人那樣,負你該負的責任!下去!”
謝韫撿起那把刀,把它抽出刀鞘,刀身凜凜生寒,散發着令人頭皮發麻的光芒。
整個長長的刀身呈一個流利美妙的弧度,這是一把好刀,一看便知。
謝韫把刀收回劍鞘,什麽也沒說,起身離開了。
屋裏,隻剩下元明天皇與長孫焘。
元明天皇先開了口:“太叔殿下,你們出雲之行,實在爲出雲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長孫焘默然,默認了元明天皇的話。
雖然死去的人是帝釋天的錯,但他們也不能因此就撇開關系。
元明天皇再度開口:“在下爲虎作伥,就是爲了保住這個國家,雖然在下壞事做盡,爲很多人所忌憚厭棄,但太叔殿下應該看得出來,在我治下,百姓得到溫飽與安穩。”
“在下與所有宗室貴族對立,護住治下子民安居樂業,在下處于那位大人與王貴的夾縫之間苦苦支撐。”
“然而殿下一行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平衡,百姓因此而死,京城因此而亂。”
“在下請求太叔殿下理解我身爲主君的一片愛護子民之心,去解決你們所帶來的麻煩,讓出雲恢複往日的甯靜。”
誠如長孫焘與陸明瑜說過的話,那位大人的到來,利益受損的隻是王貴,所以無論是在日和還是瑤娘口裏,出雲都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但從這夏日祭典百姓雲集便可以看出,這個國家的平民階層,卻享受着安甯與祥和。
長孫焘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他道:“就算是天皇陛下所請,本王也不會插手出雲的内務,這場動/亂到來的真正原因,想必閣下比任何人都清楚。”
“本王該負多少責任,本王心裏更是清楚,所以本王絕對不會以大秦儲君的身份參與這件事,但若是本王的兄弟謝韫所請,本王會以摯友的身份去協助他。”
這番話,是長孫焘在給謝韫撐腰。
元明天皇若有所思,随即行了個禮:“多謝!”
長孫焘看向元明天皇,肅容道:“我想知道更多有關那位大人的信息,希望天皇陛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元明天皇道:“那位大人,曾經是個男人,後來是名女人,男人手段狠辣但卻不怎麽管事,女人比較溫和但控制欲很強……”
長孫焘仔細聽着,倒是和帝釋天與紅姜對得上,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沉思片刻,啓齒問道:“天皇陛下可知,操控絲線傷人的功法。”
不曾想,元明天皇聞言,面色瞬間大變。
他立即揮退守護在外屋的人,神色十分惶恐:“太叔殿下,關于此,您還知道些什麽?”
長孫焘道:“今夜本王與你們口中的那位大人交戰,卻被能操控絲線的人阻擾,使得那位大人逃之夭夭。”
元明天皇壓低聲音:“不敢期滿太叔殿下,聖德父親的遺體上,在下也曾看到一條鑽入他脖頸的銀絲。”
“那銀絲不到一寸長短,就埋/入肌膚裏,造成的傷口也隻有針眼那麽大,因爲當時時局混亂,在下也沒有深究這件事。除此之外,在下也沒有更多的消息。”
長孫焘沉吟片刻,道:“此事陛下就當不知道,以免惹來禍端,但陛下也不用太過憂心,這夥人很是神秘。”
“若非那位大人的性命受到威脅,他們也不會現身,爲了不引起我們的注意,使得我們追查,他們應該會就此消失。”
元明天皇再度俯身行禮:“多謝太叔殿下。”
長孫焘出來時,謝韫正看着手中的刀發呆。
漆黑的刀柄,漆黑的刀鞘,以及漆黑的刀身,隻有刀刃沒有泛出這種不祥的顔色。
長孫焘與他并肩走回去,忽然問道:“改變主意了?”
謝韫苦笑:“接了這柄刀,真的很難找到對一切漠不關心的理由,爲了報父母生育之恩,恐怕真的要把帝釋天與紅姜給解決了,讓出雲百姓免受威脅,才能安心回大秦。”
長孫焘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一起,因爲我們是手足兄弟。”
謝韫露出璀璨的笑意:“昭華,一直以來,多謝你。”
長孫焘笑道:“你我之間,無需客氣。”
二人相視一笑,一同走出宮門。
而此時,陸明瑜他們卻遭遇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