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瞬間安靜了,河水汩汩流動的聲響清晰入耳。
甚至能感覺到“乘風”破開風浪,急速前行。
司馬玄陌被那種疑惑中透着懷疑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
他硬着頭皮走進來,又坐回他方才的位置,這才緩緩講述他認爲的原因。
他說:“師父命我下山襄助帝星時,他曾告訴我,這個時代雙星并列。”
衆人:“嗯?”
司馬玄陌把話說得更爲透徹一些:“也就是說,除了殿下以外,還有另外一顆帝星,隻是師父提到這另外一顆帝星時,神情十分遺憾,還說什麽‘可惜了’。”
“如果真是帝釋天在這個節骨眼要了吳提的命,那麽吳提很可能是師父口中的帝星。”
陸明瑜道:“這和帝釋天殺了吳提究竟有什麽關系?”
司馬玄陌解釋道:“夜空中滿是繁星,但卻隻有一輪明月,如果這輪明月隕落了,那會發生什麽事呢?”
見衆人仍舊偏着頭看向他,司馬玄陌很無奈地解釋:“夜空無月,夜晚就隻剩下黑暗了,我懷疑帝釋天是想用吳提的死,來引發一場大動/亂。”
長孫焘道:“但是,我們離開京城時,事情基本已被控制住了。”
謝韫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吳提沒有死。”
陸明瑜道:“我确認過,他脈搏與氣息全無,而且屍體已經被一把火化爲灰燼,除非看守屍體的人出了纰漏,吳提在那會兒被掉包。”
藍靈靈道:“這麽說來,他沒死反而是好事了。司馬榔頭,我瞧你這半吊子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變得有用。”
“你何不收個有天賦的弟子,好讓你們命師一脈傳承下去?要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們也不用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司馬玄陌瞪大眼睛指着藍靈靈半響,總算憋出了幾個字:“竟然說得一點沒錯!”
衆人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司馬玄陌抓抓頭發,慌忙解釋道:“這樣看着老子作甚!老子的意思是,這南蠻妞兒她長進了,一個詞語都沒有用錯!”
陸明瑜兩手一攤:“對啊!就是說得一點沒錯啊!”
長孫焘繃不住笑意,偏頭大笑了起來。
就連哭腫了眼眶的南宮綏綏,此時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謝韫拍拍司馬玄陌的肩頭,語重心長地道:“表哥,靈靈姑娘都能長進,你怎麽就不能長進呢?”
藍靈靈連忙舉手阻止:“你們都别欺負他,要留點機會給我欺負,竟敢叫我南蠻妞兒,我非弄死他不可!”
說完,藍靈靈張牙舞爪地撲過去。
豈料司馬玄陌是個守身如玉的純情大男孩,一把就拉過謝韫擋在身前,像是怕和藍靈靈扯上半個銅錢的關系。
他嫌棄地表示:“你别碰我!你碰過我就不幹淨了!我是阿穗的,你休想染指!”
眼見藍靈靈要撲到謝韫身上,南宮綏綏提住謝韫的後領,把謝韫拉到身邊。
謝韫靠在南宮綏綏的肩頭,笑嘻嘻地道:“謝謝阿綏,我也不想給别的女子碰!”
藍靈靈如願以償地撓了司馬玄陌一把。
司馬玄陌捧着滿是血痕的臉頰,有些懼怕地看向藍靈靈:“南疆的婆娘也太兇了,還是我的阿穗好。”
衆人笑作一團,陸明瑜笑着笑着,臉上的笑容悄然隐沒。
她沉默地走出船艙的小廳,站在甲闆上看着面前的滾滾江流發呆。
一把黑色的油傘忽然擋在頭上,下午的陽光沒能傷她分毫。
“小茜很機靈,她必定會保護大寶,你别擔心。”
是長孫焘,就算不用開口問,他也知道妻子的心思。
陸明瑜歎了口氣:“我相信小茜,她不會讓大寶受到傷害,隻是我心疼她,她那麽愛哭,那麽膽小,這會兒指不定害怕成什麽樣子。”
“我也心疼大寶,才不到兩個月就離開母親,也不知道會不會餓着。”
長孫焘握住她的手。
身爲父親,長孫焘對陸明瑜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
正因爲同樣煎熬着,所以他找不到任何話語安慰妻子,隻能在妻子傷心難過時,默默地把她摟進懷裏。
幸好這具身體始終溫暖,可以随時随地給予妻子一個溫暖的抱抱。
陸明瑜靠在他的胸膛,聽着熟悉的跳動,不禁有些感慨:“這天下絕大多數男人,成親前與成親後的生活幾乎沒有太多變化,不同的是,有個名爲‘妻子’的人在身邊伺候。”
“而身爲妻子的,既要相夫,又要教子,更要忍受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痛楚。”
“做不完的家事,理不清的賬目,讓生活變得一地雞毛。”
“可是嫁給你,你沒怎麽享受過我的伺候,反而是你照顧我良多。”
“我知道大寶被擄走,你心底一定也不好受,哪怕到了此時此刻,你也是我身邊最堅實的依靠。”
“昭華,謝謝你。”
長孫焘将她攬得更緊了:“你這是在變相地誇我好?那麽我接受,我總要好好寵你才行,免得你哪一日含淚控訴說後悔嫁給我。現在知道選準男人的好處了吧?”
陸明瑜推開他:“當初那種情況,我也是沒的選。”
長孫焘酸溜溜地說:“怎麽沒得選,不是還有個好表哥想要帶你離開麽?那事你又不是沒幹過。”
陸明瑜目光倏然淩厲,狠狠地盯着長孫焘。
隻是到了最後,她也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尋常夫妻吵吵鬧鬧,過着床頭吵架床尾和的日子。
可他們卻是怎麽也吵不起來,每當傷人的氣話要說出口時,腦海中總會浮現成親以來的點點滴滴。
都爲彼此豁過命,都願意爲彼此去死,也都一起經曆了那麽多風風雨雨。
但凡是個有良心的人,都會知道身邊的人有多珍貴。
自然,也就連言語上的傷害也舍不得了。
長孫焘見陸明瑜笑了起來,他連忙上前将人攬住,嬉皮笑臉地道。
“我不止一次慶幸,那頂花轎把你接到了我的身邊,能娶到晏晏,已經是我長孫家祖墳冒青煙了,怎麽還敢同你翻從前那些陳年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