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白的頭發飛揚着,布滿皺褶的臉猙獰扭曲。
“這個世界怎麽了?方才有司馬玄陌爲了表妹從容赴死,現又有你吳提,爲了妹妹假意當本座十數年的狗!”
“這些虛僞的親情,值得你們如此瘋狂麽?這些虛僞的親情,值得你們放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麽?”
吳提沒有說話,偏過頭的眼裏,落滿了絕望。
是的,他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就在母親被北齊宰相害死之前,曾經不小心懷上的,拼了命偷偷生的下一個妹妹。
那是他在世上最親的人,也是母親生前不止一次讓他發誓要好好保護的人。
昔年他因母親的死,開始策劃報仇大計。
帝釋天不知怎的,卻挑中了還是少年的他。
他不肯歸順帝釋天,于是便被帝釋天埋下控制他的東西,還擄走了他的小蘭花。
他迫不得已,成爲了帝釋天的棋子。
後來,帝釋天失蹤了,消失了十數年。
他一邊計劃着複仇,一邊尋找他的小蘭花。
可惜,他一無所獲。
直到他用計讓北齊大軍戰敗,宰相慘死于歸雁城前。
直到他終于不用報仇,準備一心尋找他的小蘭花時。
這個消失了十數年的帝釋天又回來了,又以小蘭花去逼迫他。
就這樣,他又成爲了帝釋天的刀。
這十數年,爲了找尋小蘭花,他幾乎踏遍大秦的每個角落。
剛開始漫無目的地找,後來跟着楊遷書中描寫的地方走,幾乎走遍楊遷書中的每個地方。
他不在的時候,在北齊王庭毫無存在感的屠蘇會扮作他,讓他毫無後顧之憂地離開。
爲了方便,他走過的地方,都會埋下一個假身份。
他已經數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身份可以随意替換了。
帝釋天消失的這十數年,他早已絕望。
歸雁城一戰北齊大敗,在成爲大秦俘虜時,他本想就此了卻殘生。
但卻因爲帝釋天的出現,使得他不得不再次讓屠蘇成爲他,好讓他抽身出來供帝釋天驅使。
這段時日,他與帝釋天一夥潛伏于這地下通道中,知曉藏銀之地的他,本以爲已經對這些通道了如指掌。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準備,他終于設計擄走了百裏無相,引陸明瑜和長孫焘紛紛入地道,好給他争取時間尋找小蘭花的蹤迹。
可是到頭來,依然是一場空。
他沒有找到,找遍了他所知道的路線,哪怕是關于小蘭花的半點痕迹,他也沒有找到。
此刻的吳提,早已不想活了。
就這樣帶着絕望死去也好。
或許娘親與小蘭花已在九泉之下等着了吧?
隻是,他犯下那麽多殺孽,死後能見到他最在意的人麽?
身上痛得撕心裂肺,但比不上心底的痛徹心扉。
漸漸涼了的身體,和絕望的他一樣,躺在地上一無是處。
帝釋天見吳提這副模樣,也失去了折/磨吳提的心思。
他一撩衣擺坐了下去,冷冷地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吳提:“告訴本座,你可是看上了陸明瑜那妖女?”
“你是本座從萬千棋子中選出來的人中玉,無論是命格還是謀略,你哪點輸長孫焘?多少次你都有機會置他們的人于死地,多少次你卻手下留情?”
“吳提,本座對你很失望。這天下不缺聰明人,若不是看中你的命格,看中你是唯一一個幾乎可以和長孫焘比肩的命格,你以爲你還能活到現在?”
吳提依舊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對帝釋天的話充耳不聞。
帝釋天瞧見吳提依舊抱有求死之心,他雙目漸漸染上猩紅,頭發也慢慢蕩起飛舞,無風自動。
他怒了,萬分惱怒。
迅速閃到吳提身邊,提着吳提的衣襟,怒不可遏:“你老實告訴本座,你是不是看上了陸明瑜那妖女?隻要你點頭,本座立即把她抓過來給你!”
“你要是嫌她不聽話,本座可以讓她成爲提線木偶,對你言聽計從!隻要你點頭,她就是你的!”
吳提忽然笑了起來,唇角不停地溢出鮮血:“那女子有什麽好?要美貌沒有美貌,要身材沒有身材,本王會看上她?”
帝釋天狠狠地揪住他的衣襟不停晃動:“那你爲何總是手下留情!多少次機會被你白白浪費掉!你爲何總是手下留情?!”
紅姜連忙出言阻止:“主子,他快要不行了,請主子手下留情!”
“啪!”帝釋天一巴掌把紅姜甩翻在地,半天沒辦法動彈,“本座讓你閉嘴!你聾了?!不會聽本座的話?!”
吳提閉上雙眸,眼角落下兩滴淚:“小蘭花,小蘭花笑的時候,也是那般,眉眼兒彎彎的,像天上挂着的彎月,如果小蘭花還活着,也該這麽大了,也該和她一樣兒女雙全了。”
帝釋天暴跳如雷,把吳提扔在地上。
他狂怒不止,将怒氣全都發在密室的桌椅上。
滿地狼藉,一地齑粉。
他真想殺了這條不聽話的狗,但他不能。
自從推算出自己的克星,他找遍天下,才找到一個命格稍遜長孫焘一籌的吳提,他還要用吳提去對付長孫焘,所以吳提還不能死。
但這條狗也委實太不中用了,多少次完美的計劃讓吳提來辦,無一不是功敗垂成。
這次竟敢算計到他頭上,當真是一條相當危險的狗。
帝釋天越想越氣,恨不得一掌拍碎吳提的腦袋。
紅姜躺在地上,重傷的她本就是強弩之末,如今再挨一掌,卻是沒辦法再動彈。
見吳提已萌生死志,她艱難地取出一個小銀鈴,努力地遞向吳提的方向。
吳提看見她手中的銀鈴,瞳孔驟然放大,難以置信地盯着,一遍遍确認。
直到确定紅姜手中的銀鈴正是小蘭花所擁有,吳提眼裏登時聚起光彩。
他掙紮着起身,匍匐在帝釋天面前,懇求道:“主子息怒,屬下此番設計您,也是爲了取得更重要的東西,爲了讓計劃更順利地進行,原諒屬下不能提前告訴您。”
帝釋天見吳提有了求生的欲/望,面色終于和緩了許多:“什麽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