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連忙替她擦拭血珠,柔聲安慰道:“傻孩子,毛毛躁躁的。”
小茜不好意思地道:“娘,我害怕。”
婆婆的威力小茜不是沒有見過,昔日虞家老夫人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惡毒,她都深有體會,就怕自己這婆婆也是那路貨色,自己該如何應付?
楚氏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做好我們自己,該有的尊敬與孝順,我們都要有,這是我們自己的修養,也是你阿姐和姐夫的臉面。”
“但她若是過分,用婆婆的身份磨挫你,你也無需客氣,你可是樂甯郡主,太叔妃的妹妹。”
小茜點點頭:“娘,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迎接她。”
楚氏拍拍她的手:“這就對了,你快去吧!娘是客人,就不陪你去了,記住董夫子教你的東西,儀态要端莊,在長輩面前,千萬别那麽毛躁。”
小茜松開楚氏的手,起身朝院子外邊走去,管家也聽聞消息,迅速來到小茜身邊,提醒道:“夫人,不用緊張,一切都有相爺擔着呢!”
小茜笑道:“謝風伯提醒,我曉得的。隻是風伯,你應當見過婆母的對嗎?”
管家肯定地道:“回夫人,老奴曾經是風家的人,也是相爺的長随,風家那些個主子,老奴都認識。”
小茜道:“那麽,就麻煩風伯幫忙辨認了。”
管家笑道:“這是老奴該做的,夫人不必客氣。”
小茜提着裙子,邁着小碎步匆匆趕到門口,便見一堆行李随意堆放在地上,兩個穿着富貴但卻髒污的老婦人就站在那。
小茜在打量她們的同時,老太太和甯嬷嬷也在審視她,兩人同時都露出驚豔的目光。
二人都認爲,隻怕相爺是看上了這副樣貌,才把人往回娶。
管家來到小茜耳邊,輕聲道:“夫人,穿寶藍底色褐福紋的那位,便相爺的母親。”
小茜幾不可查地颔了颔首,而後提着裙子邁步而來,向老太太盈盈行了個禮,道:“媳婦見過婆母,婆母遠道而來辛苦,快請屋裏坐。”
老太太露出慈藹的神色,她含笑着沖小茜點點頭,随後被向小茜福了福身的甯嬷嬷扶着走進相府,貴婦風範在這舉手投足間顯露無遺。
這老太太的架勢也太大了,小茜心裏覺得壓力,她逼自己冷靜下來,而後請管家準備房間,并讓門房帶人把東西搬進相府。
吩咐完這一切,小茜邁着小碎步匆匆追上老太太的腳步。
等到了廳裏,老太太坐到了主位之上,而後靜靜地看着追來的小茜,什麽也沒說。
丫頭早已沏好茶水,小茜按照董夫子教的禮儀,向老太太恭敬地行了個大禮,而後把茶水敬上去:“兒媳拜見婆母,請婆母喝茶。”
老太太接過茶水抿了一口,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小茜身上,她溫柔且慈藹地道:“新媳婦,不必這麽趕,瞧你大汗都出來了。”
小茜心頭一暖,還以爲婆母是個極好相處又極爲和藹的人,她輕輕擡頭,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餘光卻瞥見婆母身旁那嬷嬷不以爲然且略帶嘲諷的笑意。
小茜的心,陡然一涼——夫子說過,一般大戶人家,判斷主人的态度,要先看她近身仆從的反應。
從這嬷嬷的反應來說,婆母方才的話,并不是表揚。
是不是在笑話她不穩重呀?
小茜心底誠惶誠恐,但還算很冷靜地回道:“多謝婆母關心,是媳婦莽撞了,隻想着能趕上婆母的步伐,情急之下腳步也邁得快了些。”
老太太的笑容,依舊和煦如四月的風,她笑道:“新媳婦别緊張,你還年輕,不夠持重是正常的。不過我瞧着你也沒裹小腳,怎麽我一個老人家的步伐都跟不上?”
小茜郁悶了:是你自己不等我呀!
但她總不能這樣說,于是她回道:“婆母,媳婦方才吩咐風伯給您安排住處,順道讓人把行李給搬進去,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也不知老太太怎麽想的,此時她依舊面帶笑容:“還是新媳婦想得周到,老身一來就給老身把房間安排上了。”
甯嬷嬷接着問道:“夫人,老夫人入府就直接住進正房,奴婢不明白,府裏正房還需要去安排嗎?”
小茜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種陰陽怪氣的談話方式,直接回道:“嬷嬷,正房是我與夫君的居所,怎麽好讓婆母與我們擠同一間院子?自然是要給婆母安排另外一間舒适寬敞的院子呀!”
小茜她是真心實意地在說這番話,可老太太和甯嬷嬷卻覺得她意有所指,頓時就從這個回答裏判斷出兩個信息——
兒子從沒想過自己會來,所以正房都沒有留出來;這新媳婦看人下菜碟,在酸她這老太婆在這個家是多餘的,所以才要像客人一樣對待。
思及此處,老太太的笑容終于有一些碎裂,她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着小茜,想要從這年輕的女子身上找出沒有那種邪惡心思的特征。
小茜從最初的緊張到此時的茫然,她不明白婆母爲什麽看起來不大高興,安排新的大院子不好嗎?
難道……
婆母喜歡住小的?
想到這裏,小茜接着道:“婆母,您要是覺得大的院子住起來空曠,媳婦可以給您安排一個精緻的院子。”
老太太與甯嬷嬷面面相觑,接着不悅地看向小茜,聲音也沒了方才的熱情:“新媳婦,你這是什麽意思,老身倒是不明白了。”
小茜腹诽兩句“真是個怪老太太”,但本着尊老敬老的品質,她還是耐心地解釋道:“方才媳婦說給您安排大院子,卻覺得您好像不高興,媳婦以爲您不喜歡住大院子,所以詢問您是否要住小院子。”
小茜心思直,對這種打機鋒打太極的談話方式,本來就沒辦法做到遊刃有餘,此時短闆已顯現出來,她沒有領悟老太太的意思。
但也因此,陰差陽錯地被多疑多思且習慣用惡意揣測他人老太太,把這些話當作故意擠兌。
老太太還以爲這是新媳婦給自己的下馬威,一時滿肚子的火氣。
但因爲還沒見到兒子,她也不好向媳婦撒氣,一時憋得臉色鐵青。
最後,也隻是憋出陰陽怪氣的幾句話:“新媳婦,你想得真周到,你怎麽安排老身就怎麽住,這種小事不必在意。”
小茜隻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經離開了風家,如果完全沒有往來,可以說是斷絕了關系。
但老太太如今上門了,非要論關系的話,那就是他們夫妻是分家另居的人。
這麽算下來,老太太還是個客人。
于是小茜又爽快地回道:“那不行,您遠道而來,必定要讓您吃好住好,這才是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
這是把她當客人?
老太太登時氣得心口疼。
她看着小茜,愈發覺得眼前的人不是善茬,越看越像是那種恃美行兇,仗着自己有一張好看的臉蛋就爲所欲爲的人。
要不然怎麽會讓自己的兩個兒子争成這樣?
于是,老夫人對小茜完全沒了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