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情景,帝釋天不由得氣血翻湧。
分明是一胎雙生,憑什麽好處全被弟弟給占了去?
原來,帝釋天隻是他的自稱,實際上他的真名喚做“風瑕”。
風瑕,風澈。
一個白壁有瑕,一個澄澈幹淨。
隻看名字,便知誰貴誰賤。
而且這名字不是來自于父母歡喜的贈與,這隻不過是師父給的一個代号,代表他從生下來就是個殘缺品。
剛出生時,他和弟弟的腦袋有一塊肉連在一起,家裏所有人都把他們視爲怪物。
因爲他沒有立即哭出聲,且比身體比較瘦小。
所以在他和弟弟的腦袋被醫術高明的大夫割開後,家人爲了掩蓋生下怪物的醜聞,他便成了被遺棄那個。
若不是路過的命師撿到了他,他隻怕被野狗叼走,又或者被老鷹啄食,根本沒有活到現在的可能。
後來他成爲命師弟子,在一個機緣巧合下被命師帶回了家,可家人完全看不到他這被命師養大,隻學了些“旁門左道”的他,滿眼都是那天子驕子的弟弟。
毫無疑問,他像狗一樣被掃地出門,沒有半點留情,他就這樣再次成爲了垃圾。
因爲他的存在,不僅提醒這家人家裏出生了個怪物,也提醒他們丢棄自己時的狠心與毒辣。
所以他們選擇否認自己的身份,連同自己那雙穿得早已露出五根腳趾的鞋一同扔出來。
他恨,恨弟弟獨占了本該屬于他們共享的一切。
他恨,恨這家人狼心狗肺,在他欣喜地以爲終于有了家不用再受苦時丢棄了他。
他恨,恨師父撿到他時,爲什麽沒有立即把他帶回風家,而是帶着他風餐露宿,最後把他養成一個沒有人要的孩子。
他恨透了世人,恨透了所有人幸福的樣子。
所以他拼命掙紮往上,想把這些人踩在底下,想要粉碎世界上一切讓他看到都會覺得惡心的感情。
他要做強者,執掌這天下,把滿世界蠕動的惡心蛆蟲們,随心所欲地捏死。
然後再到風家那群高高在上的老東西面前,讓他們跪下來忏悔曾經丢棄自己的錯誤!
弟弟愛上那個叫素昀的女人,于是他便讓素昀懷了孩子。
可憐那女人至死都不知道,和她共度良宵的男人是誰,更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誰,還傻傻地以爲這是她最愛的男人與她生下的孩子。
傻傻地躲在角落不敢露面,嘔心瀝血地撫養孩子,直到熬得油盡燈枯,含恨離世。
看着弟弟爲自己認下文茵這孽種,知道自己粉碎了一場仿佛能開出粉紅色花的夢,他隻覺得快意無比。
可爲什麽?
爲什麽自己最怨恨的人,不僅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爲什麽他一具即将腐朽的身軀,能娶到這麽美的一個妻子?
爲什麽這小小的院落裏,充斥着令他厭惡的溫馨?
爲什麽他竭盡全力,都沒能擁有的東西,卻是弟弟唾手可得的?
他們明明是雙胞胎,明明應該有着同樣令人矚目的人生。
可他什麽都沒有……
他是上天入地都無門,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容納的魔鬼。
自從他親手殺了師父後,這個世上便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既然得不到,那便隻有——毀掉!
思及此處,帝釋天竟嘔出一口血。
那血嗆得他難受,忍不住咳了起來。
動靜引起了小茜的注意力,她往院門處一看,發現自己的“夫君”就站在那裏,距離有些遠,她看不太清,總覺得夫君今日有些不一樣。
但她沒想到這并不是他夫君,而是個冒牌貨。
小茜放下手中的花簽,滿臉笑容地跑向他:“澈哥哥,你回來啦?”
帝釋天一怔,沒想到這女人竟然會奔向自己,莫名地讓他心頭一緊。
他右手握曲成爪,想要掐斷那嫩得就像蔥尖一樣的脖子,讓他恨之入骨的人痛失所愛。
可念頭剛起,他又按下了。
因爲他想到更合适的招數,比如說像占/有素昀那樣,把這女人占爲己有。
“夫君,你想什麽呢?”小茜擡起疑惑的眸,目光澄澈地看向這個男人。
若非陽光太耀眼,她輕輕/顫動的長睫必定清晰可見,若非陽光把她琥珀色的瞳孔照得澄澈清透,她一閃而過的恐慌必定會被發現。
帝釋天放松曲起來的手掌,随意回道:“在想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怎麽這麽好看?”
小茜挽住他的臂彎,一臉關切地道:“夫君的臉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嗎?”
帝釋天回道:“大熱天的,不知怎的竟有些冷。”
小茜憂心如焚:“那可不行,夫君你快坐下,我去給你端些暖胃的粥,再請大夫過來給你瞧瞧。”
“不必!”帝釋天下意識地拒絕,卻在迎上那一雙幹淨的眸子時,沒有再說下去。
小茜垂下眼簾,也把他手臂放開,折身去了側廂房裏,端來了一盅小粥,放到院子裏的桌子上。
她擺盤的手有些難以抑制地發抖,但卻還是認真的把盤擺好,而後拉過帝釋天,讓帝釋天坐在石桌前。
小茜盛了一碗粥,又配了一把勺子,推到帝釋天面前,聲音輕輕地說道:“再怎麽忙,也要顧及自己的身體,瞧你氣色這麽差,想必是太累了。快喝碗粥,胃暖了,心也會跟着暖起來。”
怎麽會有這麽幹淨的笑容?
幹淨得就像頭頂那片雲一樣純粹。
幹淨如涓涓春雨般甜美。
幹淨到不谙世事,讓人不舍傷害。
爲什麽風澈他能擁有這麽美好的人。
到底憑什麽?!
任内心波/濤洶/湧,帝釋天仍舊不露分毫,和着口中翻湧的鮮血一起,把那碗粥喝了下去。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味道,血腥味太濃了,他根本嘗不出來。
但粥熨帖着胃裏的溫暖感覺,卻清晰得身上每個毛孔都能感知到。
帝釋天放下碗,開始思索着怎麽毀去眼前這礙眼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