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刻鍾前,廢太子長孫翊,如今的慎王與百官一同目送儲君的儀仗離開。
正想出宮回家洗洗睡覺,一個小宮娥撞到他的身上,掉落一幅小像。
他撿起來展開一看,上面的人,他再熟悉不過,而小像的背面,畫着一顆大槐樹,那棵槐樹有個大樹洞,樹洞中,是他兒時攢下的私房錢。
長孫翊看到此處,面色一變,這個樹洞他隻告訴過一個人,别人又怎會知曉?
他合上畫,追着撞在他身上的宮娥,一路來到了玉貞與太後禮佛的佛堂。
護衛都守在殿在,殿内空無一人。
“啪啪啪!”玉貞從側門走進來,她不停地鼓掌,臉上還帶着戲谑與嘲諷,“大哥可真是癡情種啊!怎麽?還忘不了你的清歡妹妹?”
長孫翊回眸望向他,昔日耀目俊朗的面龐,因長期酗酒頹廢而光彩盡失。
就算他身穿華服,身上的頹廢潦倒也遮擋不住,仿佛太子之位就是鍍在他身上的金,失去了這個位置,他也失去了一切光芒。
“玉貞,你爲何引本王至此?你怎知樹洞的事?”
望着長孫翊這副模樣,玉貞臉上冷笑愈盛:“大哥,你這真的落魄了,比那陰溝裏的蛆還不如!”
她沒有回答爲何會知道樹洞的秘密。
長孫翊作勢要走:“我沒空聽你冷嘲熱諷。”
玉貞拉住他的袖子,陰森森地道:“大哥,你不恨嗎?”
長孫翊甩開她:“本王有什麽好恨的?本王該去恨誰?”
玉貞見他沒有氣急敗壞離開,就知他的心已動搖,緩步繞到他面前,面目猙獰地道:“恨皇叔呀!他先是搶走了你最愛的清歡妹妹,接着又坐上儲君之位。”
“今日冊立大殿一過,他不僅能享受着本該屬于你的一切榮光,還會日夜摟着你最愛的女人你侬我侬,他擁有的一切,都是你求而不得思之若渴的,你不恨麽?”
長孫翊冷笑:“不要妄圖挑唆本王,玉貞,我們是兄妹,你是什麽貨色本王一清二楚,收起你這套,本王沒興趣!”
說完,長孫翊果真轉身就走,但卻忘了追問樹洞的事。
“大哥。”玉貞不急不緩地叫住他,“難道你能忘了那個會對着你笑,甜甜喚你翊哥哥的女孩麽?”
“那是你年少時放入心底,到了如今也如附骨之疽般在你血液中流淌的身影,你能忘了麽?”
“如果你忘了,那我殺了她,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可好?大哥應該不會介意吧?”
“你敢!”長孫翊登時怒不可遏,他猛然回身,搶步來到玉貞的面前,伸手掐住了玉貞的脖頸,目眦欲裂,“你若是敢傷她半分,我殺了你!”
長孫翊就這麽掐着,直到玉貞雙目浮凸,臉色漲得紫紅,直到快喘不過氣來,才猛力推開她。
玉貞額頭磕在地上,額角破了個小口,流下幾滴猩紅的血濺紅衣裳,狼狽得不成樣子。
她捂着脖子劇烈咳嗽,大口呼吸,直到胸腔裏吸到新鮮空氣,這才止住咳嗽,擡起頭似笑非笑地望着長孫翊。
長孫翊目露寒芒:“你這是什麽表情?”
玉貞笑了,笑得猙獰而癫狂:“笑你可憐,笑你可悲,笑你可歎。大哥,你其實就是徹頭徹尾的孬種,自私鬼!”
“明明那麽喜歡她,卻怕她庶女的身份影響到你的前途,從而對她視而不見。”
“可你苦心經營,最後又得到了什麽?儲位失去,心愛的人也失去,你一無所有!”
玉貞的話,就像毒針紮進胸/口,針針見血,每一針都能刺/激到他心底最深處的痛。
他的憤怒被點燃,無能和自私也被撕開僞裝,暴露在陽光之下,露出他醜陋不堪的樣子。
長孫翊怒不可遏,沖她咆哮:“你到底想做什麽?你大費周章引本王到這裏,就是爲了對本王說幾句心裏話?”
玉貞笑得分外可怖:“我再怎麽說,也是大哥的親妹妹,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哥受盡苦難,而他們卻光鮮亮麗錦衣玉食地活着?”
“大哥,你甘心嗎?你真的甘心麽?與其無能頹廢一生,求而不得百爪撓心,與其受盡冷眼潦倒苟活,與其一無是處碌碌而爲,不如來一場令人難忘的落幕,不好嗎?”
長孫翊忍着怒火,忍着滿腔無處釋/放的憤怒,一腳踩在玉貞手指上,蹲下身鉗住玉貞的下颚,陰鸷地問道:“你剛剛的話什麽意思?你想怎麽害她?說!”
玉貞痛得眼淚直流,但卻不求饒,她偏過頭大笑:“有種你就廢了這隻手!陸明邕那混賬,竟敢爲了珍璃那個小賤/人将我視如草芥!”
“我恨他!恨他所珍視的一切!我要讓他悔不當初!我要殺了他最心愛的妹妹!有種你就廢了我,否則我不會停下複仇的腳步,我要與他們至死方休!”
長孫翊皺眉:“所以,你把本王喚到這裏,就是想挑唆本王,讓本王成爲你複仇的利刃?”
“玉貞,是你自視過高,還是本王妄自菲薄?你憑什麽覺得本王能助你複仇?看來你是真的我走投無路了,所以才把主意打到本王頭上。”
“本王已經一無所有,人生僅剩下的一點光,無非是年少時最純真無邪的些許記憶。”
“本王守着這些記憶了卻殘生都來不及,你憑什麽會覺得本王會因愛生恨,被你三言兩語就可以挑撥去害那尚且能讓本王保持一絲人性的人?”
沒錯,此時的玉貞已成功讓長孫翊覺得,此番引他過來,就是爲了利用他求而不得的恨,挑撥他去傷害陸明瑜,從而達到對陸明邕複仇的目的。
長孫翊說到底,對女人的認知還不夠全面,他沒有看到玉貞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
玉貞冷笑連連,雙目已睜到可怕的角度:“大哥,你裝什麽君子?難道你不想去殺了他們呢?殺了這些搶走你一切的人麽?你别裝了,你也不是什麽好貨色,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