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瑜拉住剛要說話的南宮綏綏,征詢地看向長孫焘:“你去接日和小姐時,順利麽?”
長孫焘搖頭:“不大順利,但很好解決。”
陸明瑜蹙眉:“奇了,爲何他會派甕人來攪局?怎麽好像是故意讓我們知道,他想阻止日和小姐似的?”
他們已經肯定,甕人是吳提的。
按常理來說,如果吳提阻止日和救謝韫,大夥的第一反應便是日和真的能救人,所以吳提才會不遺餘力阻止。
陸明瑜與長孫焘遇到這樣的情況,應該更堅定讓日和出手的想法。
但夫妻二人知道,吳提不能以常理論,他派甕人來刺殺日和,不隻是推動夫妻二人選擇相信日和那麽簡單,必然還有更深一層意義。
長孫焘想了想,道:“或許,他是想動搖我們讓日和小姐救謝韫的決心,又或許,讓日和救謝韫本就是他所想,所以故意攪局,讓我們更堅定讓日和小姐救謝韫的決心。”
陸明瑜斬釘截鐵道:“他怎麽想,我們懶得琢磨,救二哥要緊。”
長孫焘看向日和,問她:“你的條件是什麽?”
事實上,所有人都會以爲日和的條件是讓謝韫娶她,但他們都想錯了。
隻見日和擡眸與長孫焘四目相對,無比認真地道:“如果日和能保得聖王殿下性命無憂,還請淇王殿下救救出雲。”
長孫焘眸色微驚:“出雲?據本王所知,出雲上下一片祥和,并無什麽問題,緣何日和小姐提出這樣的條件?”
日和幹淨的眸子閃了閃,淚盈于睫:“出雲,早已被神秘人控制起來,所有王侯貴族皆爲棋子,平民百姓盡成工具,淇王殿下,出雲已經不是出雲了。”
陸明瑜插話:“日和小姐,出雲向來與大秦交好,且你父親與王爺有些淵源,出雲遇到這麽大的事,爲何現在才說?又爲何由你來說?我們能信得過你麽?”
日和緩緩道來:“因爲我要是不說,那便再也沒有機會說了。不敢欺瞞王妃大人,此次我與父親出使大秦,皆受神秘人指使。”
“他交給我們兩個任務。一是接近聖德殿下,讓聖德殿下知曉自己的身份;二是想辦法讓淇王去管出雲的事。”
長孫焘道:“你的意思是,你所提出的這個條件,是受神秘人所指使?”
日和點點頭:“确實是他所指使,但也是日和發自内心的想法,日和知道這是個陷阱,然而不管在那會遇到什麽龍潭虎穴,日和都相信,淇王殿下能順利解決,日和信得過淇王殿下的能力。”
陸明瑜忙道:“停停停,你先别誇我夫君,我有事問你。謝韫一直被我父母保護得很好,後來又與我夫君相互扶持,這些年始終平安無事,說明他隐藏得十分成功。”
“怎麽控制你們的那個人,會知道謝韫的身份,從而指使你們這樣做?”
日和沉吟片刻,道:“這隻是我個人的猜想,不過那人似乎去年才得知聖德殿下在淇王府。”
去年?
蘭姨說謝韫是顧懷珺的父親交給阿爹的,去年顧家被滅滿門,是否是因爲那人查到了顧家頭上?
而謝韫的身份,也是那會兒被人得知?
長孫焘與陸明瑜對視一眼,顯然他們想到了一處去。
陸明瑜道:“以往他故意讓我們抓到蛛絲馬迹,使我們誤以爲出雲是許多事情背後的幕後主使,如今他的身份被揭破,反而不再掩飾了,輕易就讓我們知道了他與出雲的關系,這個人的心思,還真讓人難猜。”
長孫焘道:“偏偏,我們知曉他的壞心眼,知曉有陷阱在出雲等着我們,但我們還不得不選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小子,真夠可以。”
這其中的事不僅複雜,而且相當亂。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吳提的目的就是引長孫焘去出雲,長孫焘爲救謝韫,他還不得不去。
南宮綏綏面色蒼白,她看着日和,問道:“若是救他,你會怎樣?”
日和複又低頭,誠實回答:“不過一死。”
她說得那樣雲淡風輕,好像死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頓了頓,她繼續道:“出雲的女子,本是無根浮萍,一生命運都系在父兄夫君身上,我們不過是一粒埃塵,一根草芥。”
“能爲母國而死,是我能想到的結局中,最死得其所的方法,也是我唯一能在曆史上留下痕迹的方法,更是我證明女子也有用的方法。”
“我不是爲了聖德殿下,而是爲了出雲,爲了我自己,我心甘情願,心中不存一絲悔意,更沒有半點怯意。”
日和又望向長孫焘:“淇王殿下,日和的條件,您能答應麽?”
長孫焘沒有回答,救謝韫固然重要,但不代表一定要去犧牲什麽,更何況将要被犧牲的,還是一個可以說毫不相幹的女子。
日和看出了長孫焘的猶豫,她輕笑着搖搖頭:“你們救不了他的,誰也救不了,除此之外,别無他法。”
她說這些話時,真的很平靜,平靜到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讓人不由自主信服。
“淇王殿下,日和就當您答應了,父親謂您鐵骨铮铮,乃舉世英雄,請您一定要救救出雲,救救聖德殿下的故鄉。”
“雖然出雲很小,也沒有什麽值得提起的地方,但在片土地上生活着無數堅強的人,而長眠地下的,卻有聖德殿下的母親,還有無數冤死的子民。”
日和取下自己的墜子,溫柔地挂到謝韫的頸項上,凝着謝韫的臉,柔柔藹藹地笑了。
“如果不是造化弄人,我現在應已是你的妻,爲你生兒育女,傳承子嗣,隻可惜我們定了婚姻,卻定不下姻緣,分别十數年後重逢,你的心已給了别人。”
日和拔下簪子,将自己的手指刺破,讓鮮血凝于指尖,等到血珠即将滴落時,她把手指放在墜子上。
然而,卻被南宮綏綏攔住。
她說:“我來。”
日和搖頭:“阿綏姐姐,你不行,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行。”
長孫焘沉默,看得出來内心正在做劇烈的掙紮,一方面他不希望以這種方式救謝韫,另一方面,他更不想看到謝韫死去。
如果世上隻有這種方法能救謝韫,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盡管這樣的方法會讓他愧疚終生。
但比起謝韫的命來說,他更願謝韫好好活着。
陸明瑜一直低着頭,似乎正在凝神想着什麽,忽然,她伸手鉗住日和,厲聲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