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花轎,跨火盆。
衛莊主一身深紅的衣裳,坐在主位之上,身旁放了毅勇侯夫婦的靈牌。
司儀高唱:“新娘到,迎青廬。”
沈家的叔祖母挽着珍璃郡主的手,緩緩走向先一步入府,站在衛莊主面前的陸明邕。
她握着卻扇的指骨,纖美如玉。那綽約風姿被一身華服彰顯得淋漓盡緻。
衆人皆道越國公好福氣。
他也覺得,他真真是好福氣。
這笑容挂在臉上,一刻也沒有消散過,他可以肯定,這是他這輩子笑得最多的一天。
司儀高唱夫妻三拜後,珍璃郡主緩緩将卻扇拿開,露出那鳳冠之下的傾世容顔。
“夫君。”
“阿芷。”
二人相視一笑,露出塵埃落定的笑意。
禮成。
他們已經是真正的夫妻了。
司儀高喊入洞房,陸明邕卻道:“且慢。”
一身深紅的阿琨,領着小厮搬來桌椅。
那本該早已交給珍璃郡主的“迎書”,被鎮尺壓在桌子上。
上書有“白首同心,共結鴛盟”八個大字。
陸明邕拱手:“夫人,簽下它,你便是我陸明邕今生唯一的妻子,我陸家男兒忠貞不渝,爲夫當着所有賓客的面向你保證,此生不設偏房,不納侍妾,不拈花惹草,不亂搞胡搞,終其一生,隻有你一個女子。”
陸明邕簽下自己的名字,把筆遞向珍璃郡主:“夫人,如果你同意的話,在此簽下你的名字。”
珍璃郡主笑了,眼角卻滾下淚珠,她接過筆,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陸明邕”三個大字旁邊。
比之那筆鋒遒勁,力透紙背的大字,她的字體較爲娟秀,容與風/流,就像一朵小百合,依偎在擎天大樹身邊。
“夫君,我是你的了。”珍璃郡主放下筆,笑盈盈地看向陸明邕。
喜娘催促:“快入洞房,小心誤了吉時。”
墨迹已幹,陸明邕将迎書卷起來,遞到珍璃郡主手中:“夫人,我也是你的。”
衆人起哄,一片歡聲笑語。
陸明邕依依不舍地望着珍璃郡主被侍女送入洞房後,轉身拱手接受賓客的恭賀。
陸明瑜挺着個肚子,與長孫焘、楚氏、小茜、蘭姨、陸溪以及百裏無相他們,都在幫忙招待賓客。
衆人臉上挂着的笑意,就沒有停下過。
南宮綏綏把謝韫拉到一旁,向他保證:“知幸姑娘,老子以後也要這樣娶你。”
謝韫冷着臉:“某決不倒插門。”
白黎湊過來:“我接受倒插門,要不你嫁我?”
還沒等南宮綏綏回答,白黎便被幾位公子給拉到了一旁,開始他們纨绔間的交流——招貓逗狗,帶圖的小本本,還有樓裏的頭牌姑娘。
陸明瑜忙前忙後,忙出一身的汗,長孫焘瞧見了,卻找不到綠猗,隻得告訴一旁的小茜:“去給你姐取一件薄一些的披風來,這個時候穿狐裘太熱了。”
“是,姐夫。”小茜點點頭,忙不疊地去給陸明瑜取披風。
如今朝野的東風往越國公府上吹,拿到請柬的都備了厚禮上門恭賀,并未拿到請柬的,也讓仆從備了厚禮。
花園中搭了台子,雜耍班子正在表演,想要叙舊談天的人,都坐到人工湖邊,而喜歡看雜技表演的,便坐在台下當個看客。
陸府的下人在白夫人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做着手頭的事。
排場雖大,卻沒有出過任何岔子,全仰仗白夫人這段時間的奔走,當真把婚禮辦得妥妥當當,每一位賓客都誇好。
小茜抱着披風“噔噔噔”地往回跑,路上遇到不少賓客,都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恰好李夫人與衆夫人正在寒暄,見身着海棠紅華服的小茜,有人忍不住贊道:“這誰家姑娘?我怎麽沒見過,生得一張好生姣美的臉。”
衆夫人點頭表示贊同:“生得的确很标緻,不過奇怪的是,看她穿着打扮,非富即貴,怎麽我在京城貴女中未曾見過?”
李夫人順着那位夫人的目光看去,輕輕笑了起來:“這是淇王妃的義妹,如今是越國公府的二小姐,不過她與淇王妃感情要好,一直都住在淇王府裏。”
衆夫人驚訝不已:“竟是淇王妃義妹?淇王妃也藏得太緊了,也不放出來給大家瞧瞧,依她這樣的品貌,又是越國公府二小姐,如果我們早些瞧見,隻怕提親的把門檻都踏破了。”
貴夫人旁邊的一位小姐插嘴道:“衆夫人有所不知,這二小姐曾經是淇王妃的近身婢女。”
衆夫人眼觀鼻鼻觀心,訝異中帶着鄙夷,雖然隐藏極好,但卻被李夫人捕捉到了。
李夫人扶了扶鬓間的步搖,盈盈笑道:“不管從前如何,這位二小姐如今都是越國公府與淇王府的寶貝疙瘩。”
“你們有所不知,有一次淇王府的奴才說了一句二小姐的不是,淇王妃叫人給剪了舌/頭,扔出府去。”
“你們留意到她的頭飾了麽?那都是德寶齋大師傅設計出來的,世間僅此一套,那可是獨一無二的。”
“平日我想要一套都要不到,可這二小姐,卻有十幾套。還有那衣裳,看起來不是很顯眼,卻是雲妝坊有市無價的疊雲錦所制。”
衆夫人露出震驚且豔羨的表情,但想到方才的鄙夷,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其中一位夫人轉移話題道:“令郎的婚事什麽時候辦呀?”
李夫人含笑看了眼站在她身後的原鸢,道:“媳婦兒都有了,我急什麽呀?等日子一到,便讓我那混小子八擡大轎娶她入門。我家那小子皮得很,能找到這樣的媳婦,當真是李家祖上積德。”
原鸢在守孝,衆人心照不宣,然而原家犯了大罪,這事卻不好明面提出來。
李家因爲李大人受到重用,如日中天,而李元又生得品貌雙全,多少人打李元的主意,可偏偏李夫人竟看重一個罪臣之女,衆人不免有些可惜。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李大人夫婦夫妻恩愛,李家選妻,定然選兒子喜歡的。
李夫人把原鸢帶在身邊這麽久,也知曉原鸢的人品,這門本來不太完美的親事,李夫人是越來越滿意。
聽了李夫人的一席話,家裏有适齡兒子的人家,便對小茜生出了心思。
可小茜對這一切渾然不知,她将披風去給陸明瑜換上後,又把狐裘給抱回房。
因爲白狐裘貴重又不耐髒,她抱得小心翼翼,生怕沾到地上的水,正因爲太過專注于此,迎面撞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