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帶着許多珍貴的藥材去看望梁王。
下仆說梁王還在養傷不宜見客,大長公主也隻是笑了笑,讓女官把東西呈上來。
一個精美的大錦盒被遞到管家手裏,大長公主抖了抖灑金落鳳的袖子,道:“替本宮轉告皇叔,這是本宮專門爲他準備的藥材,供他調理身體用,不過,用前一定要掂量一下,畢竟過量了會死人的。”
大長公主說完,便幹脆利落地離開了梁王府,管家将錦盒呈到梁王面前,打開時,一隻烏骨老母雞跳了出來,抖落數根羽毛。
梁王卧在床上,看着滿屋子受驚亂竄的老母雞喃喃自語:“丹若什麽意思?”
長史站在他床前,聞言解釋道:“殿下,這老母雞平日裏膽小怕事,見着人就吓得東逃西竄,但是一旦它孵出雞仔,成爲母雞時,它便變得無所畏懼。”
“臣想着,大長公主是在爲昨夜的事情警告殿下,告訴殿下如果再次威脅到珍璃郡主,大長公主會不顧一切地與殿下拼命。”
這長史姓趙,年歲已經不小了,在梁王手下做了半輩子,爲人可靠,梁王一向對他百依百賴。
聽聞趙長史的話,梁王也無可奈何:“這丹若性子一向如此,護短得很,說到底還是你去收買的人不行,辦的什麽事?讓本王被陛下敲打了一頓不說,還連累本王被丹若盯上,宗族裏誰不知道她是鬼見愁?”
趙長史道:“殿下,這事是臣的錯,越國公治下嚴謹,麒麟衛多數都對他心悅誠服,忠心耿耿,這楊千戶也是費了很大的勁才收買的。”
梁王沉吟片刻,道:“陛下敲打了本王,大長公主也來表态,雖然他們陣仗弄得很大,但也沒真正發力,更多的是警醒,這到底是何意?”
趙長史思索半晌,道:“臣認爲,無論是陛下還是大長公主,都在向您傳遞一個信息,那就是别動他們的人。”
“陛下倚重越國公,越國公又是大長公主的未來女婿,依臣看,他們想讓您别咬住越國公不放。”
“殿下您想想,楊千戶犯了如此大罪,卻被陛下判處三日後午門斬首,臣認爲這不僅是一個砍頭的時限,也是給殿下的一個時限。”
“在這幾日内,一旦殿下不理會陛下與大長公主的警告,繼續死咬着越國公不放,那麽陛下就會利用楊千戶懲罰您。”
梁王無奈:“刺殺本王的人就是他陸明邕,本王看得真真切切,難道還有假?陛下與丹若讓本王放過陸明邕,那本王這一箭之仇不報了?”
趙長史連忙勸道:“殿下,您還不明白嗎?那楊千戶犯了什麽事兒呀?他看朱成碧,錯将中書令大人認做越國公。”
“臣認爲陛下敲打梁王府不過是借題發揮,他真正的意圖在于借楊千戶的事告訴殿下,您很可能眼花看錯了,刺殺您的人也許不是越國公。”
梁王恍然大悟:“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本王細細想來,的确是這麽個意思,看來這口氣是必須得咽下才成。”
趙長史道:“殿下,其實臣心中存了個疑影,那陸明邕自從擔任麒麟衛指揮使以來,滿朝文武都被他得罪了一遍,雖然此人邪性得很,但他要是想害誰,一直以來都是打直拳。”
梁王疑惑道:“你認爲刺殺本王的不是他?”
趙長史點點頭:“不符合越國公的性格,也沒有合理的動機,臣認爲這隻是栽贓陷害。”
梁王贊同地道:“你說的有道理,殺了本王,他陸明邕撈不到什麽好處。”
趙長史道:“綜合陛下的種種行爲來看,臣認爲陛下在與您做一樁交易。”
梁王不解:“交易?”
趙長史道:“是,交易。殿下,陪葬品既然能從殿下的庫房去到虞家的地下室,這說明一定有人知道殿下盜陪葬品一事,而且陛下說不定也心裏有數。”
“可這次陪葬品被盜,陛下高高拿起低低放下,隻是發了好大一通火氣,但卻沒有任何動作,陪葬品被盜這麽大的事,竟沒一人受到懲罰。”
“加上風相有意無意的提示,臣認爲,陛下之所以按下不發,不是因爲他不生氣,而是他想借此事,讓殿下與虞家鬥個你死我活。”
梁王沉默了許久,這才道:“陛下爲何這樣做?”
趙長史分析道:“一來,懲罰殿下盜取陪葬品之罪,二來,殺雞儆猴。”
“虞家是大秦的老臣了,也算是實力比較強的世家大族,三代都爲大秦臣子。陛下動他們,是大勢所趨。”
“您想想,陛下始登基,剛處于改元建新階段,革世家大族的權力,也是改元建新不可或缺的過程。”
“陛下必須要讓世人知道,他大權在握,哪怕在先帝那裏紅極一時的老人,也不能與他抗衡。”
“在這件事中,殿下若勝出,把盜竊陪葬品的罪名完全栽到虞家身上,那就爲陛下整頓朝局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契機,陛下爲了殺雞儆猴,必定會坐實虞家的罪名,那麽您就安全了。”
“要是虞家赢了,那殿下就會成爲陛下威懾宗族的犧牲品。您是陛下的叔爺爺,若是陛下對您尚且鐵面無私,那些隔了好幾層的人就更不必說了。”
“總而言之,殿下的把柄都握在陛下手裏,這個時候要做的事,不是去糾結是誰刺殺的您,而是順勢而爲,甘願成爲陛下的刀,否則梁王府就真的完了。”
梁王聽着趙長史有理有據地分析,忽然盯着他問道:“先前你不曾如此警醒,你最近幾日可曾見了什麽人?”
趙長史歎了口氣:“殿下,臣并未見什麽人,這些都是臣的臆測,因爲臣知道,如果陛下背後的人是風相,那麽此事一定是真的。”
梁王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如果是風相的手筆,那麽可以理解。到底是時過境遷了,陛下不是先帝,沒那麽好糊弄了,你替本王把話放出去,就說刺殺本王的人并不是越國公……”
梁王的屈服,導緻本來被推上風口浪尖的陸明邕安然回到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