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公公端着茶盞走進來,看到藍靈靈在輕撫陛下的頭,登時吓得魂飛魄散,他連忙将手中的茶盞放到一旁,一個箭步沖上前,聲色俱厲地阻止:“住手!你幹什麽!陛下的頭是你能随便摸的嗎?!”
藍靈靈最讨厭這個說話尖聲尖氣的盧公公,見他又兇自己,登時吼了回去:“摸你了嗎?摸你了嗎?摸你了嗎?”
盧公公氣歪了嘴:“你可以摸我摸别人,但絕對不能摸陛下的頭,這是大不敬之罪!要掉腦袋的!”
藍靈靈不以爲然:“張口閉口就掉腦袋,你還會不會一些新鮮的詞語?”
盧公公怒目圓睜:“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你就是塊爛木頭!”
藍靈靈剛想反唇相譏,那口氣卻被自己硬生生地逼了回去,她摟住了元武帝的脖頸,得意洋洋地道:“我這塊爛木頭現在抱着陛下,是不是也要殺頭?”
“這……”盧幸剛想說話,便看到元武帝拼命地給自己使眼色,他連忙止住話頭。
藍靈靈以爲盧公公這是慫了,越發得意起來,她變本加厲,準備狠狠地治治這捏蘭花指的讨厭男人。
隻見她直接坐到元武帝的腿上,雙手摟着元武帝的脖頸,依在他懷裏邪眼睨向盧公公:“現在呢?我摸陛下的頭,你說應該砍頭,我現在不僅抱了陛下,還讓陛下抱了,是不是可以功過相抵,赦我無罪了?”
沒眼看啊!
盧公公恨不得自插雙目。
陛下的初抱就這麽給了這麽個玩意兒。
關鍵陛下還樂在其中。
真真是造孽啊!
“咦?”正在元武帝懷中的藍靈靈好奇地擡起頭,“陛下,你的心跳怎麽這麽快?病了麽?”
藍靈靈說着,還伸手去試元武帝額頭與頸間的溫度。
試着試着,紅雲從元武帝的耳根開始,爬到了面龐,他整個人都是木木的,僵硬/了一般。
盧公公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放開!快放開!”
藍靈靈好奇地偏着頭,眼神清澈透亮:“陛下,
盧公公的眼睛,震驚地睜到最大,嘴巴足以塞下一鵝蛋。
他眼睜睜地看着這未開化的異族女子,
眼睜睜地看着陛下的神色從震驚到羞/澀再到尴尬。
眼睜睜地看着陛下的臉從淺紅到深紅再到绯紅。
盧公公幾乎咬斷自己的舌/頭,最後也沒能想到幫陛下解圍的方法,中途還差點把“這種掉腦袋的話說出來。
“吱吱!”,元武帝暴吼一聲“騰”地站起,望了藍靈靈一眼,他紅着臉落荒而逃,跑去後殿将門“砰”的關上。
藍靈靈隻覺得莫名其妙,轉身疑惑地問道:“陛下這是怎麽了?我
盧公公真的看不下去了,揪住藍靈靈的後領,把人往外拽,想要帶去一個隐秘的地方,好跟她說說這男女之間的事兒。
藍靈靈拼命掙紮,口裏喊道:“寸步不離,我必須與陛下寸步不離!這都離了上千寸了,放我回去!快放我回去!”
她的叫喊聲實在太大,盧公公沒有辦法,隻好把藍靈靈放開,苦口婆心地勸道:“姑奶奶,你消停消停好不好,你怎麽就不長腦子呢?”
“正所謂男女有别,你方才摸陛下腦袋,已是大不敬之罪,又主動投懷送抱,魅惑君王罪加一等,按律當斬!你再嚷嚷出去,陛下都護不住你!”
藍靈靈端起她的糕點,大咧咧地坐在龍椅之上,不以爲意地道:“陛下也沒生氣,你急什麽?再說了,我投懷送抱還是他占我便宜呢!”
盧公公捶胸頓足,恨不得把這嚣張的女子丢進油鍋裏炸,他狠狠地瞪着藍靈靈:“恬不知恥!不要臉!”
藍靈靈聳聳肩:“我不要臉,但我能讓陛下高興起來啊!不信你過去看看,陛下此時還爲貢品一事生氣麽?”
盧公公果真去後殿瞄了一眼,看到陛下正癡癡傻笑,回眸看向藍靈靈的眼神,若有所思:“這姑娘,真傻還是假傻?”
藍靈靈吃得津津有味,想到陛下方才“嬌羞”的神色,唇角高高挑起——原來這天下最傻的男人,竟是大秦陛下。
長孫焘安然帶回了南宮綏綏,而假意被擒獲的謝韫,也回到了王府之中。
二人一個女扮男裝形容狼狽,一人男扮女裝美貌動人,這場面說不出的怪異。
“我知道你會救我!”南宮綏綏髒兮兮的面龐之上,綻放出一個幹淨爽朗的笑容。
謝韫一襲綠色衣裙,妝容精緻,看向南宮綏綏的眸底,俨然埋着滿溢出來的溫柔:“阿綏,是我不好,你受苦了。”
謝韫雖然爲人酸腐,而且日常還相當講究,簡直是十個酸書生的結合體。
可在感情方面,他從來不拖泥帶水。
他與南宮綏綏的相遇十分突然,而心動來得也很突然,可當那份感情到來時,甚至沒有任何時間準備的他,卻坦然接受了。
因爲南宮綏綏的性子耿直暴躁,而他又喜沉靜,兩個人的相處過程中難免遇到問題,他也還不懂得如何對一個女子好。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将一顆心交付出去。
既然确定心意,那就該對對方負責,至于其餘的,他會努力去學,努力讓自己變得貼心溫柔,努力讓自己對得起對方的付出。
長孫焘扶着陸明瑜悄悄退下,把空間留給二人,當屋裏隻有一雙影子時,謝韫伸出冰雪般潔淨的手,噙着笑意看向南宮綏綏:“阿綏,過來。”
南宮綏綏撲進謝韫的懷裏,與謝韫個頭差不多的她,努力将自己的腦袋擱在謝韫肩上,低聲道:“給你添麻煩了。”
聲音有些艱澀,卻并不矯情。
謝韫趁機表明心迹:“阿綏,我對那日和絕對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南宮綏綏拍了他的背一掌:“那你不及時說,你知道我這人心裏不藏事兒的,你不說我必然會誤會。”
這一掌不知是力道控制不住,還是南宮綏綏故意,直把謝韫拍得咳了幾聲,等穩住了呼吸,他認真地看向南宮綏綏,真摯地道:“一看到你生氣,我就不知所措,那時你在氣頭上,我……”
長孫焘與陸明瑜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确定兩人不會打起來,這才往知止居的方向走。
長孫焘張開手臂,大手将小妻子攬在懷裏,用披風擋住寒意,這聲音就如他的狐裘下一樣溫暖:“從前謝韫同我說過,愛意其實來得很快,或許隻是一瞬間,這話應驗了。”
陸明瑜躲在他懷裏,輕聲笑道:“可不是嗎?我們身邊這麽多人,就屬他倆進展最快,好像突然間,理所當然就成了。他們分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啊!”
長孫焘道:“的确,快得讓人猝不及防。”
陸明瑜道:“雖然突然了一些,但其實都是有迹可循的,不管怎樣,二哥能找到幸福,我也就放心了。我們這些人,眼下也隻有表哥與小茜的事懸而未決。”
長孫焘道:“緣分強求不得,順其自然吧!”
陸明瑜點點頭。
天兒還下着雪,剛被下人清理的青石路上很快又鋪了薄薄一層,如輕紗一般。
夫妻倆的鞋子踩上去,留下兩串和諧的黑色腳印。
淇王府外,緩緩駛來一輛馬車。
車裏的人不是誰,正是風先生。
他出現在附近不爲别的,是爲了找尋他丢失的心。
就在上次與輕塵大師論禅時,輕塵大師告訴他,他丢失的心,會在雪色中/出現,還随手給了他一些地點提示。
他根本不信投胎轉世這種狗屁邪說,他的心早在十數年前就已經死了。
然而自從玉京城下了大雪後,他鬼使神差的,每日都會找尋輕塵大師提示的地方,哪怕僅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要去找。
“素昀……”
風先生一聲歎息,車簾子掀開,從淇王府大門投進來的光線,照亮了他手中小心翼翼捏着的畫像。
畫卷有些年頭,宣紙也已泛黃。
若是陸明瑜在,她想必要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