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說的什麽話,我們本就是爲保護小姐而存在的。”
事實上,陸明瑜和長孫焘誰也沒料到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不過他們向來習慣未雨綢缪,所以今日拉車的馬,有一匹則是小紅。
零被派去保護謝韫,如今除了阿六外,也隻有六個暗衛護在身邊。
在霧起之時,暗衛也沖入了層層翻湧的霧氣中。
隻是不知爲何,他們還未穿過迷霧,來到這陸明瑜身邊。
“公子……”
“侯爺……”
“侯爺……”
陸溪舉劍禦敵的手緩緩放下了,哪怕閉上了眼睛,她也仿佛陷入了魔怔。
口中一直喃喃地叫喚着“侯爺”。
原來,不是閉上眼睛,就可以抵擋那惑人心智的招數,陸溪的意識,已漸漸被抽離,而心中的魔,則緩緩蘇醒。
陸明瑜斷定,這霧氣中一定帶着無色無味的毒,而那毒相當刁鑽,可以把人深埋心底的魔給勾出來。
陷在霧裏的人,誰手上沒有沾滿鮮血?
像他們這種常年遊蕩在屍山血海中的人,心中的戾氣比一般人要濃得多。
正因爲如此,他們才會被心魔所困,走不出這片僅僅籠罩着大街的白霧。
看不清敵人是誰,陸明瑜不敢輕舉妄動,索性學着陸溪的樣子,假裝中了緻幻毒藥。
随着她“失去意識”,有人緩緩圍攏過來。
兩個?
三個?
五個?
霧氣翻湧,僅見咫尺之遙,陸明瑜僅憑聽力,無法判斷究竟有多少人。
在那陣陣陰風,凄厲哭嚎的聲音中,她靜靜等待,隻爲讓敵人更近一步。
小紅帶着小茜和綠猗,穿越重重迷霧,一路勢不可擋,總算将兩人給帶了出來。
而薛巍和阿六,也剛好趕來。
這裏,正是街道的東口。
店鋪的人探出頭,望着迷霧湧動的西街口,啧啧稱奇,他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阿六想沖/進去,小茜想要阻止,卻發現自己口不能言。
是綠猗,及時拽住了他的頭發,小臉煞白,牙關打顫:“别進去,救不了王妃。”
“那怎麽辦?”阿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小書生秦甯緊趕慢趕,總算跑了過來,按住膝蓋大口喘氣。
薛巍伸手将綠猗接了下來,又伸手去接小茜。
綠猗見到秦甯,捏住他的袖子,驚恐萬狀地道:“人……人……”
她語無倫次,但秦甯卻能明白她的意思。
“阿六,人。”
阿六焦急萬分:“人什麽?什麽人?能不能說完!”
秦甯因爲急促呼吸而磕磕絆絆地道:“街道不夠寬,隻要人足夠多,他們的計謀也就沒用了。”
小茜後怕地道:“不!不能去,阿姐說煙霧裏有毒。”
綠猗接道:“中毒需要時間,可以速戰速決。”
阿六取出報信的物件兒,把遇到危險的消息告知同伴。
因白家的商鋪基本都在迷霧缭繞的地段,所以沒法兒把希望寄托于那些夥計身上。
而這條街所販東西幾乎都是天價,行走的幾乎都是權貴,這些人哪裏會随意上街?
客人都沒有夥計多,也是指望不上的。
“人身什麽人?等找到人,王妃都歇菜了。”
阿六抓住小紅的鬃發翻身上馬,雙腿夾住馬肚子,一勒缰繩,小紅飛速跳進了迷霧中。
“這阿六!”綠猗都要被他氣死了。
王妃甯願自己留下,也要把生的機會給她和小茜,阿六再這樣闖進去,豈非給王妃增添麻煩麽?
“薛巍,你在做什麽?”秦甯一直盯着薛巍看,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尋常。
他仿佛沉浸在某種情境中,始終無法自拔。
他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側,頭也垂着,整個人仿佛失了魂一樣。
“薛巍!”
小茜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卻不爲所動,而耳朵與眼睛,開始有血溢出來。
哎!
秦甯将目光放到了隔壁的一間鋪子裏。
這是一間販售鳥兒的鋪子,裏頭挂着的鳥兒,都是尋常難見的珍品。
京城裏的人,多數喜歡逗鳥,所以在這樣的銷金窟,自然會有賣鳥的鋪子。
秦甯讓小茜看着薛巍,自己則帶着綠猗闖入鳥鋪,二人趁夥計沒有反應過來,将一個個鳥籠打開。
等鳥兒飛走後,他和綠猗各搶了一袋鳥食,然後将鳥食以最大的力氣往迷霧中扔去。
飛走的鳥被食物吸引,紛紛朝着鳥食前仆後繼撲過去,而一些麻雀,也被鳥食吸引,越來越多的鳥飛入迷霧之中。
鳥鋪的夥計提着棍子追過來,卻忽然,有大片大片的霧氣湧過來,把這條街當頭罩住。
這下,誰也瞧不見誰,衆人仿佛瞎了一樣。
“大人。”
“綠猗姑娘。”
兩人輕呼一聲,确定對方在自己身邊後,迅速蹲了下來,憑着方向感向薛巍和小茜而去。
“薛巍!”
小茜惶急地喊了一聲,見薛巍仿佛魔怔了一樣,拔下步搖紮進薛巍腿裏。
薛巍有了些許反應,知曉身邊的人是小茜,他咬破舌/頭讓自己保持些許理智。
忽然,層層湧動的霧氣裏,有無數隻手探向他們,薛巍察覺到不對,拉着小茜急忙避開,卻與蹲地走的綠猗和秦甯撞在一起。
四人翻倒在地,驚呼聲讓他們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薛巍五識異于常人,他迅速找到了小茜的位置,将小茜護在身後,卻因爲擔心暴露位置,他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小茜隻知有人保護自己,卻不知那人是誰。
忽然,一根根極細的針射過來。
薛巍下意識地替小茜擋住。
可在那根針後,還有更多。
千鈞一發之際,薛巍把小茜推開,爲了不讓小茜受傷,他自己則把所有的針都擋下。
小茜撞上了綠猗,雙雙再次倒在地上。
秦甯伸手去撈,剛好把小茜的手握住。
“抱歉。”秦甯吓得連忙把手松開,想想不妥,又把人給撈了回來。
綠猗痛得龇牙咧嘴,但卻不敢叫出聲來。
幾人就被這一場霧氣弄得人仰馬翻,手忙腳亂。
因爲長時間處于霧氣當中,漸漸地開始産生了幻覺。
生死一線之間。
随着衆多鳥兒飛進來,霧氣仿佛有了微微的震蕩。
而陸明瑜,也終于看清了走到近前的人。
很矮,約莫隻有七八歲小孩那麽高,穿了一身白,臉也用白布覆住。
就連身上背着的箧笥,也用白布做成。
若是他沒有離得那麽近,陸明瑜根本不可能發現他的存在。
而他就那樣走到陸明瑜面前,步履邁得很滑稽,就像鴨子似的。
下一瞬間。
他擡起了頭,露出一雙讓人驚懼顫栗的眼睛。
怎麽形容呢?
疤痕交錯如同腐爛了的皮膚中,包裹着一雙黑漆漆的眼,幾乎沒有眼白。
就像盤根錯節的樹根堆裏,突現兩個黑黝黝的洞。
近在咫尺,陸明瑜幾乎被這樣的臉吓得亂了呼吸。
隻見他慢條斯理地掏出從箧笥裏取出一隻帶血的鞋子,輕輕放在地上。
他發出桀桀的笑聲,伸手過來抓陸明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