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邕啞聲道:“再也不會了。”
“長話短說,挑重要的說,還要爲珍璃讨回公道呢!好戲上場,少了你怎麽行?”陸明瑜緩緩走到外室,推開那窗戶,冰冷的寒風一下便灌了進來。
她的臉被風吹得呼呼疼,但她并沒有躲開,始終站定,讓寒風把她心中的怒火澆滅。
當内室隻剩下兩人時,陸明邕輕輕握住珍璃郡主的手,他開口,聲音便哽咽了:“活下去,你說過要嫁給我的,你想食言而肥嗎?”
“阿芷,在這個世上,除了至親以外,便隻有你不計回報,一心待我,我歡笑的時候,是你陪着,我陷入泥淖時,是你不怕髒污伸手拉我。”
“而當你知曉我有那份不堪心思時,也未曾像世人那般唾棄過我。”
“像這樣一個能陪我歡笑,能陪我痛苦,最懂我的你,如何得不到我的心?”
“阿芷,活下去!以後我會好好待你,不再讓你受委屈,我會用一生來證明,你是值得我珍惜一輩子的人。”
“阿芷,我心悅你。”最後一句話,陸明邕說得尤爲艱難,卻尤爲誠懇,發自肺腑。
聽到裏間的哽咽,陸明瑜在心底默默倒數,當她數到一時,裏頭的珍璃郡主緩緩睜開了雙眼。
“你不是因爲……才騙我的吧?”她問得小心翼翼。
陸明邕不停搖頭:“我沒有,我從來沒騙過你。”
珍璃郡主望着眼前眼眶紅紅的男人,心底說不出什麽感覺,那番話她聽到的,她根本就沒有昏過去,是小舅母教她這樣做。
所以陸明邕那番話,她全都聽見了的。
這一夜一日,她怕得要死,羞恥和恐懼繭住她,心痛得無法呼吸,而對父母親族的愧疚,在太後無情地撕破這層遮羞布時達到頂峰,以至于她才想走那極端的路。
可這一切一切的苦難,這一切一切所帶來的痛苦,都在陸明邕那句“我心悅你”中煙消雲散。
她以爲陸明邕是在哄她,還小心翼翼地确認了一下,可當迎上陸明邕的眼神時,她知道那不是假的,因爲她也曾千萬次這樣凝望過眼前這個男人,帶着癡戀,帶着愛意。
“疼不疼?”珍璃郡主心疼地撫上他兀自流着鮮血的手臂。
“不疼!”陸明邕登時搖頭,“我以前有一次受傷了,被人捅了肚子幾刀,我都面不改色地把……”
“咳咳!”陸明瑜忍不住打斷這兩個眼神交/纏難舍難分的有情/人,提醒陸明邕别再說下去。
陸明邕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一刻,心狠手辣喜怒無常的麒麟衛指揮使,在珍璃郡主面前像個羞赧的大男孩。
雖然不忍心打斷,但陸明瑜還是提醒兄長:“外頭還等着你這個苦主呢!這次可要好好護着嫂子,别讓嫂子失望。”
接着,陸明瑜把昨夜的來龍去脈大緻告知了陸明邕。
“阿芷,等我。”陸明邕伸手小心翼翼地揩去珍璃郡主眼角的淚花,捂住流血的手臂,依依不舍地望了珍璃郡主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嫂嫂。”陸明瑜坐到珍璃郡主身邊,出言打趣,“你瞧我兄長那傻樣,走路撞了門檻都不知。”
珍璃郡主紅着臉,想要躲進被窩裏:“小舅母,你别笑話我。”
額!
這輩分夠亂的。
在大秦朝,親族間聯姻的情況較多,輩分時有混亂的情況,爲了解決這種問題,民間有約定成俗的規矩,那就是各論各的。
若是珍璃郡主與陸明邕成親,陸明隻管叫她嫂子,而她依舊要叫長孫焘舅舅。
很好,從這層關系上來說,這對好姐妹如今是平輩了。
陸明瑜握住珍璃郡主的手,眼眶濕潤,有淚水在裏面不停打轉:“珍璃,我替兄長,替陸家先輩謝謝你,你不僅救了兄長,也救了陸家唯一的獨苗。”
想到密室之中瘋了一樣的陸明邕,珍璃郡主還是忍不住重重一顫,可如果再來一次,她仍然會選擇救陸明邕,救她心心念念的衛殊。
“小舅母,我是自願的,不求什麽回報。我很欣喜得到這樣一個結果,倘若真的沒得到,讓魂消高樓腳下,我也無怨無悔。”
陸明瑜握緊她的手,哽咽着道:“我這兄長,他這一生過得太苦了,我很欣慰,他能找到這樣好的你,珍璃,你是這天下最好的女子,把兄長交到你手裏,我很放心。”
“好叫你知曉,我懷着誠摯的祝福,歡迎你成爲我的嫂嫂,成爲陸家的宗婦,成爲我陸家說一不二的大夫人。”
“小舅母……”珍璃郡主又要哭鼻子,握緊陸明瑜的雙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殿裏,衆人皆一言不發地坐着,氣氛僵凝,仿佛泥淖般濃稠。
元武帝一手靠在茶幾上,低頭沉默不語。太後坐在他身邊,如坐針氈。
大長公主默默垂淚,難過得說不出半個字。
而福王則歎息連連,時不時捶胸頓足,似乎傷心到了極緻。
至于長孫焘,一改往日的淡漠,威嚴無比,仿佛他才是這殿上的主審官。
剛到場的風先生與其餘幾位宗親衆臣,則袖手站在一旁聽吩咐,
陸明邕拖着沉重地步伐走進來,緩緩跪到了元武帝面前:“臣陸明邕拜見吾皇萬歲,參見太後千歲。”
元武帝的眉頭,幾乎是下意識地跳了跳,他掃視了一眼齊聚一堂的衆人,心裏早已有了決斷,隻是該走的過場還是要再走一次。
“明邕,怎麽回事?”
大長公主想說話,卻被長孫焘用眼神阻止。
陸明邕跪在地上,頭垂着,手臂的傷仍在流血,可他仿佛不知道疼,就那麽垂着頭,一身玄衣憑添幾分蕭瑟與落寞。
“陛下容禀,臣不敢欺瞞于您,昨夜臣與珍璃郡主在花園中行了那男女之事。”
“陸明邕!”大長公主“騰”地站起來,嘶吼一聲,想要沖上去打陸明邕,卻被長孫焘抱住,鉗着她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