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璃郡主輕輕放開陸明邕
這一刻,她内心五味雜陳,如同被打翻的醬醋,那種内心深處的酸楚與苦澀,無法用筆墨所能形容。
這一刻,她付出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清白,她甚至已經做好送上性命的覺悟。
因爲她深知,她失了清白的事情一旦暴露,最好的後果便是她能順利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她告訴自己不能怕!
不管她内心如何煎熬,也不管她日後會遇到什麽事情,隻因爲對象是她心心念念的衛殊,她總能心甘情願。
男女之事她不懂,
隻是那眼淚,已經流了滿面,和着汗水與灰塵,彙爲泥污粘在她的臉上。
“母親……”她低低的嗚咽聲,在暗室裏清晰可聞。
隻是陸明邕已被藥弄丢了理智,隻
吳王那裏。
大長公主已聽完他一番充滿愧疚自責的陳述,始終不發一言。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覆着青蘿的披風上,面容冷得吓人,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散發出的威勢,足以讓吳王語無倫次,仿佛話都不會說。
“姑姑,侄兒不是有意的,侄兒也不想發生這種事情,都怪侄兒喝醉了,又恰好撞見她,這才酒後犯錯,請姑姑責罰侄兒。”
大長公主依舊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吳王,那淡漠疏離的目光,仿佛可以讓一切陰毒的計謀無所遁形。
直到女官來報,說吳王所在的殿宇并未尋見珍璃郡主的身影,大長公主收斂住惋惜的神色,淡聲道:“一個婢女而已,本宮沒有那麽小氣,會因爲這種事情與殿下計較。”
“但今日躺在這裏的是珍璃,本宮會立即将你碎屍萬段,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本宮也照殺不誤。”
大長公主望着心虛的吳王強裝鎮定的樣子,俯身湊到他耳邊,用冰冷可怖的聲音道:“吳王自小身體嬌弱,恐怕沒怎麽與本宮相處過,本宮的性子你是一概不知,這也怪不得你。”
“但,你一個七尺男兒,在本宮面前耍這種拙劣的手段,未免也太看不起本宮了吧?念在親戚一場的份上,本宮懶得踐踏你的自尊。”
“但以後你若敢把主意打到珍璃頭上,本宮有一萬種方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其中有一種,就是讓你吞下無數蟲卵,過了幾日,那蟲卵就會孵化,在你腹中成長,然後開始吃/你的血肉,直到你腸穿肚爛爲止。殿下,你要試試麽?”
說完,大長公主冷冷丢下幾句:“看住他,若是有人膽敢通風報信惹出亂子,直接把人剁了,做成歡愉過度而亡的樣子。”
女官不知從哪裏帶來一幫人,将吳王和他心腹圈禁在這殿宇之中。
直到大長公主走幹淨,他才驚覺自己早已一身冷汗。
這位姑姑從來不好惹,他一直知道。
隻是第一次親身體驗,他竟沒想到,竟是這般不能惹。
他再次爲抓錯人而感到無比慶幸。
大長公主四處找不見珍璃郡主的影子,她若無其事地回到宴會之上,趁敬酒的功夫,把珍璃郡主失蹤的消息告訴長孫焘。
于是,爲了不讓外人起疑,換做長孫焘去找,而她則坐在席位上,盡管憂心如焚,卻還是鎮定自若的樣子。
陸明邕不見了。
珍璃郡主也不見了。
長孫焘迅速将可用的信息串聯起來,根據大長公主提供的消息,很快便鎖定了陸明邕與珍璃郡主可能在的位置。
他一個人在昏暗的院子裏來回踱步,若有守衛撞見,也隻稱喝多了醒醒酒。
宮裏巡視的侍衛,多少有些眼色,無人敢管淇王的私事。
長孫焘若無其事地來到那個亭子裏,坐在圓桌前凝神一聽,
他已是明白了什麽,伸出手想要按下開關,卻又猛地收回,如此反複幾次,最終抱着手靠在柱子上,沉痛地閉上雙眼。
底下的人是誰,他一清二楚。
正因爲知道,所以不能直接去打斷。
“零。”
長孫焘低吟一聲,傷勢已痊愈的零,大秦唯一的影衛,可以輕而易舉避過宮中守衛,在皇城内穿梭自如,仿若影子一般的零,很快出現在長孫焘面前。
“讓人告訴大長公主,珍璃找到了,隻是珍璃貪涼發了燒,讓她安排軟轎把珍璃送回家休息。”
零離開後,哭聲終于停止,過了一會兒,假山悄無聲息裂開,披頭散發滿身泥污的珍璃郡主,捏着一顆夜明珠走了出來。
慘淡的微光下,她淚流滿面,形容狼狽,幾步路她走得踉踉跄跄。
她用夜明珠照明,在地上仔細翻找,似乎在檢查自己是否留下了痕迹。
直到夜明珠的光,照亮了一雙玄色雲紋靴,她才驚覺亭子裏坐了人,下意識地轉身逃開。
“珍璃……”長孫焘溫聲叫了一句。
珍璃郡主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僵,一種無法言喻的羞愧之感充斥心間,屏住呼吸,痛得撕心裂肺。
她跨出兩步,終還是轉過身,小跑着撲進長孫焘懷裏,泣不成聲:“小舅舅……”
“沒事了,本王在。”長孫焘任她抱着,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柔聲安慰。
“他中了烈性合(歡藥,血越吐越多,越吐越多,眼看就要不成了,青蘿去找人一去不複返,在這樣的夜晚,若是出事必定嚴查,我不敢冒險呼救,唯恐延誤了救他的時間,所以……”
淚水很快浸濕長孫焘的衣衫,濕濡一片,冰冰涼涼的,好像一根根極細的針,刺進他的心裏。
懷中的人兒就像失怙的雛鳥,在暴雨天淋濕/了身上本就沒有多少的絨毛。
她是那樣的凄惶無依,抖得不成樣子,哪怕眼淚流幹了,她也執拗地道:“他沒有意識,應該不知道是我,小舅舅,求你……求你不要告訴他。”
“這一切都是我自願,與他無幹,我不想他知道真相後以那種憐憫而愧疚的眼神看着我,那樣我會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好,本王應你。”長孫焘安慰着她,“你做得對,爲自己所愛之人付出到如此地步沒有什麽可恥的,璃兒真勇敢。你母親馬上就到,你先與她回去,剩下的事自有舅舅,不必擔心。”
這傻姑娘,若是自己今日沒有找來,她這個樣子,要怎麽瞞過所有人,離開這守衛森嚴的宮禁?
若是被人撞破,她日後要怎麽自處?
這些她都想過了嗎?
她這又傻又笨的方法,雖然能救陸明邕性命,可到底把自己毀了個徹底。
這姑娘怎麽這麽傻呢!
然而心疼又如何?責罵的話在肚子裏千回百轉又如何?
珍璃隻要說一句“我甘願”,他又能置喙什麽?
隻是陸明邕得了這麽大的便宜,要了姑娘清白的身子,不用一生來賠罪,首先以他這關就過不去。
既然讓他撞破,那這婚事就是闆上釘釘,跑不掉的!
他要好好籌謀籌謀才是。
長孫焘解下披風,爲她披在身上,恰好大長公主找來的軟轎,也被擡了過來。
珍璃郡主被大長公主扶上了轎子,帶着離開了這座殿宇。
長孫焘檢查了一遍現場有無落下的東西,便也離開了——既然珍璃已爲陸明邕解了毒,那他便無生命危險,找個心腹過來解決即可。
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下毒的人,将他捆起來丢到珍璃面前,任剮任殺,供珍璃洩憤。
亭子恢複寂靜,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珍璃郡主遺落的那支步搖,依舊靜靜地躺在假山底下,夜色掩住了它的存在。
誰也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