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說的話我能理解,也相當贊同,像這種講信用、重情義的行爲,劉夫人自然是學不來的。”
劉夫人被噎住,頓時急紅了眼,她反唇相譏:“李夫人言重了,這守信用、重情義的同時,也該注重禮義廉恥吧?官妓,那是什麽東西?那是供男人們消遣取樂的下賤之人,一張朱唇萬人嘗,這種身份,我隻要聽到就覺得丢人得緊,避都來不及呢!”
“李夫人,像這種‘高風亮節’的事,我是不懂也學不來。不過我就好奇了,李家也算是鍾鳴鼎食之家,理應對尊卑貴賤之分拎得清清楚楚,可李夫人似乎不怎麽能區分啊!”
原鴛聽着這些刺耳的話,她緊咬下唇,把頭垂得低低的,那數十道火/辣的目光射過來,讓她如芒在背,她恨不得能立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李夫人同樣氣得臉色漲紅,她緊緊地盯着劉夫人,冷笑一聲:“劉夫人,早上是不是沒揩牙?嘴巴怎麽一股臭氣。”
劉夫人滿意地看着尴尬難捱的原鴛,以及氣得說不出話的李夫人,掩住嘴笑了:“李夫人,我都說得這麽明白了,你怎麽還不把這個低賤的官妓趕出去呀?你不覺得她站在這裏,渾身都散發着低賤的臭味麽?”
臨江王妃幸災樂禍,插嘴道:“李夫人,其實劉夫人說得在理,老祖宗把禮義廉恥的、尊卑貴賤這些規矩傳下來,也是爲了警醒我們後人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我們是什麽身份,就該做什麽事,與一個曾經入了賤籍,而且是下九流中最低賤的人坐在一起,簡直就是不知廉恥、不分尊卑。”
“李夫人你自己不介意,總應該在意一下我們的看法吧?”
劉夫人冷笑:“李夫人,你方才不是說自己重情義麽?那麽李夫人隻重與下賤之人的情義,不重與我等的情義?還是說,李夫人心底其實沒什麽情義可要,适才也隻是嘴上說得好聽?”
“還是快讓某些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出去吧!看着不僅膈應,而且惡心。”
“你!”李夫人終于被徹底激怒了。
她“騰”的一下站起來,對着劉夫人怒目而視,好像随時都會沖上去把劉夫人撕碎。
氣氛一下子就緊繃起來。
衆人卻并不勸說,反倒透露出興奮之色,仿佛在等李夫人動手,這樣她們就有笑話可看。
“淇王妃與珍璃郡主到。”
就在李夫人一觸即發的時刻,珍璃郡主挽着陸明瑜的手走了進來。
位分低的連忙行禮:“見過淇王妃,郡主吉祥。”
陸明瑜挺着肚子,姿态從容地走到主位緩緩坐下,珍璃郡主立于她身邊。
昔日命如草芥的庶女,如今是巾帼不讓須眉的大英雄,尊貴無比的護國王妃,無人再敢小觑她半分。
就連方才氣焰嚣張的臨江王妃與劉夫人,态度一改,登時變得無比恭敬。
因爲她們知道,這個身懷六甲,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人腰闆硬着呢!
大秦最尊貴的皇叔把她寵入骨子,朝中新貴越國公,尚在北疆的荥陽王都是她兄長。
誰敢對她露出半點不敬之色?
陸明瑜慢條斯理地坐下後,溫聲道:“諸位不必如此客氣,否則我是再也不敢請諸位來了。”
話音剛落,底下響起陣陣讨好而谄媚的笑聲,衆人紛紛落座。
陸明瑜臉上帶着恬淡的笑意:“諸位夫人,真是抱歉,我知道今日有舊友要來,便去爲舊友準備了一些東西,結果來晚了。”
她正說着,綠猗直接捧了個盒子遞向原鴛。
在眼眶濕潤的原鴛接過盒子後,陸明瑜又接着道:“這是先前在女學時你借我的東西,時隔這麽久,總算有機會還給你了。”
衆人的臉色,已不能用震驚來形容——淇王妃竟當衆說原鴛是她的舊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珍璃郡主笑吟吟地道:“原小姐,你不知道小舅母能再次見到你有多高興,小舅母念着你呢!你可要多來看看小舅母。”
陸明瑜嗔了珍璃郡主一句:“你還好意思說我,知道原小姐要來,你都高興得跳起來了。”
珍璃郡主道:“那是自然,誰讓我們仨在女學裏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說着,珍璃郡主又看向原鴛,善解人意地道:“小舅母懷着身子不方便,所以你要來淇王府看她。至于我嘛!随時都可以去找你,到時候我們再繼續玩你教我的遊戲。”
原鴛輕輕“嗯”了一聲,低下頭去時,眼淚簌簌而落。
雖然她對原家失望到極緻,厭惡到極緻,可家破人亡對她來說卻是不小的打擊。
本就内向的她,變得愈發沉默寡言,盡管面上不顯,可自卑卻浸入了骨子裏。
爲了不讓關心她的李家人擔心,她一直都表現得很乖巧,順從地跟在李夫人身邊,陪李夫人去應酬交際。
哪怕是強顔歡笑,她也能做得完美,不讓人看出半點端倪,盡管一顆心千瘡百孔,可她依舊認真努力且堅強地活着。
然而“官妓”二字,就像烙在她臉上醜陋的印記,當衆被提及,被羞辱,那種感覺,就好像脫/光了遭人圍觀一樣,羞憤,痛恨,絕望,各種情緒雜糅在一起。
這讓她恨不得能當場死掉,這樣就再也不用承受這些痛苦。
她本以爲她的生命隻剩下黑暗,除了李家這根救命稻草,她一無所有。
但沒想到,這個她在心底奉之爲神的女子,又一次把他從泥淖中拉出來。
劉夫人看到原鴛這副“小家子氣”的模樣,忍不住就想說幾句:“王妃,這原鴛她是……您怎能?”
陸明瑜徐徐拉開眼睛,目光落到劉夫人身上,帶着幾分漫不經心,還有幾分耐人尋味的感覺。
這随意的一個動作,卻讓劉夫人瞬間噤聲。
半晌,直到劉夫人把腦袋緩緩垂下,陸明瑜這才笑道:“這不是劉夫人麽?我聽王爺說劉大人好像要調任吏部了,恭喜恭喜。隻是我聽聞劉大人身體不是很硬朗,吏部事多,不知他能不能扛得住。”
劉氏一下子便癱了,仿佛被人瞬間抽去力氣一般——王妃這是在用夫君調任一事威脅她呢!
王妃竟如此護着原鴛,他簡直難以置信。然而不管怎樣,都怪自己逞口舌之快,否則也不會犯了淇王妃的忌諱。
一旁的臨江王妃,目光鎖牢面前方寸,她大氣都不敢喘,免得淇王妃把她一并清算。
在大秦,封号僅有一字的王多數是親王,封号爲兩字的王,多數是郡王。
像臨江王,荥陽王,這些都是郡王。
她是郡王妃,根本沒有膽量也沒有那個實力,去與如此炙手可熱的淇王妃對着幹。
所以她這個挑事者,在陸明瑜明顯維護原鴛過後,瞬間就慫了。
陸明瑜把她們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卻覺得好笑。
她們隻知她和珍璃郡主給原鴛撐腰,卻不知她這麽做,不僅是念着與原鴛之間那點小小的舊情,也是不想鬧出什麽亂子,影響她掙銀子。
再者李大人一家滿門都是忠毅之士,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即将成爲李家兒媳婦的原鴛被欺負。
瞧着衆人的表情,她的目的已然達到,是時候開始書會了。
啊不,剛才那句話太假,應該爲“是時候開始賺銀子了”。
她拍拍手掌,會客廳的用來擋冷風的厚重門簾忽然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