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眼下攻破流言最好的方式,便是盡快成親,而結親的對象身份不能低了,否則無法掀起水花。
大長公主的女兒,皇帝的親表妹,整個皇家都當成寶貝疙瘩的小璃兒,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不需要了。”陸明邕接過她提着的酒壇,掀開封子時,那清冽的酒香馥郁芬芳,迷得人神魂颠倒。
“不需要了?”珍璃郡主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但沒想到的是一句“不需要了”。
陸明邕提起壇子要喝,但想到身邊還有個人,他放下壇子,讓阿琨取來兩個碗,将其中一個塞到珍璃郡主手中。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陸明邕剛說完,攬住珍璃郡主的腰,足尖一點,飛空掠起,幾個瞬息過後,人便來到了陸府樓閣的屋頂之上。
他放開珍璃郡主,動作自然而不拖泥帶水,可那溫暖厚實的手掌,卻将珍璃郡主腰燙出了烙印,在他放開時,珍璃郡主尚且處于震驚之中。
“喂,傻了嗎?”陸明邕早已找個舒适的位置坐了下去,他還以爲珍璃郡主怕高,晃了晃酒壇,想要轉移珍璃郡主的注意力,“郡主,坐下來喝酒。”
“啊,奧!”珍璃郡主揉揉燙得驚人的臉,迅速坐到陸明邕身邊,生怕陸明邕會忽然趕她似的。
她捧着碗,遞到陸明邕面前:“給我滿上。”
陸明邕挑起唇角:“聽起來豪氣沖天,可别一口就醉。”
心裏的症結已經消失,陸明邕心情格外好。
而他對珍璃郡主的态度,也因爲珍璃郡主的那句“我們成親吧”而有所改觀。
她是金枝玉葉,自小錦衣玉食的同時,也受到嚴苛的規矩約束,像自己這種站在風口浪尖的人,爲了大長公主府好,她應該離自己遠一些才是。
可她還是來了,不顧世俗的眼光,不怕外界的流言蜚語,甚至賭上終身也要幫自己。
陸明邕并非鐵石心腸,他理解珍璃郡主鼓起多大的勇氣,所以在他心裏,這個倔強而勇敢的少女,已經被歸結到應該珍惜的行列。
珍璃郡主捧起碗一飲而下,那酒帶着些許甜味,口感也相當柔和,可她的臉還是被燙得紅撲撲的。
“衛殊,我告訴你!你不必謝我,我不是爲了幫你,我就是想嫁給你而已!”
她果然一杯就醉,這才半碗下肚,眼神已經迷/離了。
陸明邕默默地喝了一碗,偏頭看向她:“郡主,你的心意我知曉。我阿爹愛上我阿娘隻用了一瞬間,但我阿娘愛上我阿爹,卻用了好多年。”
“阿娘跟我說過,在我出生後,當她看着我的眉眼越來越像阿爹時,她的内心幸福而滿足,直到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愛上了阿爹,可那時已經是她和我阿爹成親許多年後了”
“你的好我何嘗不知,我隻是擔心自己用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愛上你,那樣會害了你一生。”
“郡主,就算今日我的心結未解,我也不會貿然與你成親,我陸明邕不能爲了讓自己好過,而愧對一個善良女子的心。”
“但是你的好意我記心裏了,這碗我敬你,以後但凡你用得到我的地方,我當萬死不辭。”
說完,陸明邕舉杯一飲而下。
然而額……
珍璃郡主的腦袋就像小/雞啄米一樣,點呀點,也不知道她聽進去了沒有,抑或了聽了幾句?
珍璃郡主身形一晃,因坐不穩而撞到陸明邕身上,她趴着陸明邕的手臂,把小腦袋揚起來,眼神迷/離地望着陸明邕,含糊不清地道。
“衛殊,你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我一看見,就會不由自主被吸進去,你怎會生得這樣好看的一雙眼睛?”
說着,她把全身的力道地壓在陸明邕身上。
陸明邕伸出手指按住她的額頭,想把她推開,卻因爲用力過猛,把她推得向後倒去。
“郡主,你醉了。”陸明邕無奈,又把她拉回來,準備帶下去找人送回大長公主府。
“我沒醉。”珍璃郡主順勢靠在陸明邕的肩頭,如同一隻小狗,把腦袋擱到最愛的主人肩上,找了個舒适的姿勢,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主人的臉。
陸明邕不敢貿然再推開她,偏頭用餘光看向靠在她肩頭的小腦袋。
風,寒涼徹骨。
吹動她披風鑲着的毛領子。
銀狐毛就像水紋一樣蕩開,拂過她白裏透紅的面龐。
“所以我方才說的話,你聽見了嗎?”陸明邕聲音不自覺放柔,開口問她。
珍璃郡主又動了動腦袋,小聲嘟囔:“聽到了,一字不落地聽到了。但是勸我另尋幸福這種話,你别說行不行?我知道這世上好男兒很多,可我想要的終究隻有你衛殊一人。”
珍璃郡主指着胸/口:“你在我這裏,千金不換。縱使他人千般好,萬般好,都不及你一分。你怎麽就不試試,喜歡一下我呢?”
陸明邕唇角動了動,卻被珍璃郡主按住:“罷了,感情之事,本就不可強求,我不能自以爲隻要自己足夠喜歡你,你便要喜歡我。”
珍璃郡主晃晃悠悠,把腦袋抽離陸明邕的肩膀,撿起那被她遺忘在角落的碗,笑吟吟地将碗遞過去:“來,喝酒,今日無關風月!讓我們像哥們那樣喝個痛快!”
陸明邕給她倒了半碗,這次她倒沒有一口喝盡,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小口後,眯着眼問陸明邕:“手臂的傷怎麽樣了?”
陸明邕不以爲意地道:“不礙事,幾寸長的傷而已,骨頭又沒斷!”
珍璃郡主坐在他身邊,捧着半邊腦袋,偏過頭望着他:“你現在有關心你的人了,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粗枝大葉的,你傷了痛了,小舅母會心疼。”
陸明邕點點頭,喝了一碗酒,壇子見底了。
珍璃郡主問他:“我如果受指甲蓋那麽大的傷,我都覺得天塌了,你好像不怕痛一樣,你以前總受傷麽?”
陸明邕的話匣子被開啓了,他很少說從前的事,因爲說出來也沒人在意,再者太血腥了,他也不想吓到别人,可憋着憋着,那些塵封的舊事就像落到泥裏的枯枝爛葉,時間久了它就變了味道。
整顆心髒被怄得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