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他憋着壞時,沒有人對他做的事說三道四,而他什麽都沒做時,卻被扣上一盆又一盆熱乎乎的屎?
可他能做什麽?不明情況的他有口難言。
被廢黜的打擊,已經讓他心力交瘁,突如其來的指控,更是讓他措手不及。
一時之間沒了父親,沒了祖母,又讓他茫然無措的同時,陷入深深地悲傷之中。
他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隻是緊緊地握着劍,一言不發,像極了被欺負的落水狗。
“胡說八道!我大哥怎麽可能做此等喪心病狂的事!最近他一直在我身邊,根本沒機會籌謀!”長孫策極力爲長孫翊辯解。
方才擋劍的恩情,他記在心底了。
但他此時面色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暴露,不是憤怒,而是想哭。
他比長孫翊還要難過,因爲太後向來更寵他,像民間的祖母對待小孫子那般寵溺。
三皇子捂着胸/口,喘着,仿佛無法換過氣一樣,可到底太年輕,沒有經曆過太多大風大浪,聽到原妃刺殺太後的消息,那眼眸一下子便亮了。
呼應上了!
呼應上了!
原妃刺殺太後,承恩公逼宮,就算計劃不成,也有原家和慎王做替死鬼!
然而蟄伏多年的他,已經學會伺機而動,在沒有足夠的把握時,他極力克制自己,不敢冒險表露太多。
在“老辣”的陸明邕面前,僅僅隻是一個眼神,便足以讓陸明邕察覺到真相——看來,今日的逼宮,始作俑者是老三,而原家的承恩公,應該是替死鬼罷了!
不過這老三可真夠沉得住氣的,這種境況下,還沒有露出狐狸尾巴,讓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事情挺難整的。
陸明邕心知,再拖下去,也未必能引這幾條毒蛇出洞,唯恐遲則生變的他,輕輕拍了拍長孫策的肩膀。
“照顧好三殿下。”
這倆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培養了不爲人知的默契。
長孫策想到适才老三“不小心”刺向他的劍,以及大哥百口莫辯的神情,他忽然明白了陸明邕的言下之意,沖他輕輕點了點頭。
陸明邕提着劍,拉開厚重的宮門。
外頭,兵甲林立,手握利刃對他蓄勢待發,可他面上仍然沒有任何懼意。
“承恩公,你與我已經不是第一天同朝爲官了,難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麽?”陸明邕提劍冷笑,千軍萬馬面前,他神色從容,頗具大将風範,有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
承恩公面對渾身浴血,如同狩獵中的雄獅般的陸明邕,不由自主頓生膽寒之意。
他強裝鎮定,指着陸明邕放狠話:“黃毛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這般猖狂,老夫要代替你那早逝的父母,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豎子!”
陸明邕忽然笑了,他的笑是如此的瘆人,在宮燈昏黃的光下,忽然綻開,如同一朵絢麗的地獄之花。
“承恩公,等會兒别怪我這個後輩不懂得尊老愛幼。”
話音剛落,他如獵豹般矯健掠出,等衆人看清他的身形時,承恩公的脖頸,已被他左手扼住。
他雙目噙滿狠厲,如同暴戾的野獸,對着獵物盡情顯露危險的氣息,隻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他已讓面前的敵人吓破膽。
“麒麟衛,金吾衛,聽本官号令!圍攻此等亂臣賊子!”一聲大喝,四周驟起亮光,無數玄衣錦服的衛士從暗處顯露身影。
而各甬巷的拐角處,也有一隊對金吾衛湧出來。
他們從四面八方湧出來,麒麟衛身形在昏黃的燈影裏詭異如鬼魅,對着身穿兵甲的禦林軍,手起刀落,鮮血四濺。金吾衛打架比較正派,但殺起人來絲毫不會手軟。
原來,這是陸明邕的一個局。
他假意不敵,且戰且退,引敵人來到紫宸宮。
一則爲了轉移目标保護衆王平安,二則請君入甕,把叛軍引進包圍圈的同時,想套出幕後主使的身份。
可憐禦林軍低估了這個能在一年時間就站到權力頂端的男人。
低估了這個繼承英雄父親的氣魄與智力的男人。
低估了這個屍山血海裏摸滾打爬出來的男人。
低估了他的狠厲與城府。
低估了他的冷血與手段。
最後成了刀俎下的魚肉,送死的傻子。
“我陸明邕是誰?我親自帶出來的麒麟衛如何?這下你知道了麽?承恩公!”陸明邕掐住承恩公的脖頸,蔑笑一聲。
禦林軍根本就不是麒麟衛精銳與金吾衛的對手,很快就落了下風。
北千衛殺到了他身邊,恭敬地問道:“大人,敵軍已不是我們的對手,若是他們繳械投降,殺與不殺?”
陸明邕啓齒,吐出冰冷的字眼:“殺,殺到他們後悔叛亂爲止,本官不喊停,你們就别停。”
他如此輕描淡寫,說出了這般狠絕的話,被扼住咽喉的承恩公怕了,吓得肝膽俱裂,恨不得當場死去,也不要面對眼前的魔鬼。
“陸明邕!你要把他們屠/殺殆盡不成?!”
陸明邕反手砍斷一人脖頸,鮮血濺在他妖冶的臉上,薄削的唇角挑起:“不殺,難道要留着他們的性命,再度作亂麽?謀逆,自古以來都是誅九族的事,他們不死,他們的家人就要死,本官對他們已經很仁慈了。”
麒麟衛殺紅了眼,根本不懂手下留情。
金吾衛怔了。如此兇悍殘暴的手法,他們見所未見。
而禦林軍則怕了,真的怕了。
這心裏上一退卻,人再多也沒用,戰力直線下滑。
直到人殺得差不多了,陸明邕才喊了一聲“停”。
麒麟衛令行禁止,立即停下殺手,将僥幸留得一命的禦林軍圍了起來。
金吾衛迅速歸位,守衛每個宮殿的安全。
血,染紅了漢白玉的磚石台階,染紅了每一寸地面。
權力場,修羅場,有什麽區别?
陸明邕吩咐下屬善後,他則提着承恩公進了紫宸宮,将他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