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聲再起,大王子三王子點兵攻城,十數萬人馬已到歸雁城下。
排班列陣,氣勢浩大。
城牆之上,虞清歡與楊遷一身戰甲,兄妹倆望着這些強悍勇猛的北齊大軍,臉上沒有絲毫懼色。
“軟弱的秦人,出城迎戰!”
北齊人開始叫陣,大王子和三王子望着城牆之上個子嬌小的女子,根本就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裏。
見秦軍遲遲沒來應戰,大王子三王子開始命令部下主動出擊。
數十輛戰車與數十台投石機,被推到了城牆之下。
此時歸雁城的城牆,因填路的影響不足之前的一半高,沾着松脂的石頭被點燃,輕而易舉地就投到了城牆之上。
“殺……”
北齊軍隊發動攻擊,霎時間喊殺聲震天。
投石機瘋狂投石,戰車開至城門處,數十士兵抱着巨木合力撞門。
有的扛着雲梯,搭到城牆之上,順着雲梯攀爬至牆頭,見人就砍。
這是一場正規而毫無新意的攻城,根本沒有任何戰術可言,憑的就是和天時地利與人和。
簡而言之,拼的就是實力。
虞清歡始終站着,明珠蹲在她肩頭,主仆二人迎着風,冷眼看着眼前的殺戮。
楊遷指揮着守城士兵作戰,弓箭、熱油……紛紛招呼在攻城的北齊士兵身上。
可很快,北齊将領便發現了不對,連忙彙報大王子:“殿下,不對勁啊!這歸雁城守軍少說也有十幾萬之數,怎麽從這城牆之上的人來看,他們根本沒有多少布防!”
大王子得意洋洋:“一定是被我軍的氣勢吓傻了!吩咐後面的士兵,都來攻城,我們乘勝追擊,一舉奪下歸雁城!”
将領覺得奇怪,但也舍不得放棄這大好的機會,連忙吩咐後面的人馬,前仆後繼地攻向城牆。
虞清歡眼看北齊主力漸漸向歸雁城逼近,她在默默地尋找時機。
可是,才站了一刻鍾不到,她便有些站不住了。
腳下,已經被鮮血染紅,城牆之下,全是殘肢斷臂與熱乎乎的屍體。
這樣的戰場,就像屠宰場一樣。
人不是人,命不是命。
任憑他平日如何,被一刀砍中脖子後,也隻是一攤墜地的爛肉,與屠夫挂起來賣的無什區别。
看着敵軍一個個被殺,看着同袍兄弟一個個倒下,看着硝煙彌漫,看着旌旗動搖,看着猩紅鮮血飛濺,看着薄碎的陽光從雲層裏透出來。
竟讓虞清歡生出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在這動辄千萬條人命的修羅場,個人的生老病死,真的太渺小了。
北齊軍隊越攻越猛,而大秦的軍隊,已漸漸處于下風。
可他們沒有後退,刀砍斷了,就脫下頭盔去砸,頭盔掉了,就撿起箭去刺……用一切能用的殺人工具,用一副熱血沸騰的身軀去築城,擋住那些将魔爪伸向國土的蠻子。
這一切,隻能用“慘烈”二字來形容。
楊遷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個人守住幾丈寬的地方,無人能爬到牆上來。
而零則守在虞清歡身邊,攔住那些攻來的敵人,盡全力不讓虞清歡親手殺人。
眼看後面那些士兵,幾乎都來到城下,虞清歡拿出/火折子,點燃了手中的煙花筒。
“砰!砰!砰……”煙花炸裂的聲音,響在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
虞清歡抽出劍,大喝一聲:“兄弟們!守住歸雁城!決不讓北齊蠻子踏入我大秦/城池一步!”
信号發出後,虞清歡抽出匕首大開殺戒,嬌小的身軀在城牆之上靈活旋轉、跳躍。所過之處,敵軍無人生還。
大秦士兵越挫越勇,越殺越起勁,幾千人站在城牆上,竟将前仆後繼的北齊士兵給擋住了。
忽然間,幾聲巨響響起。
大地劇烈震蕩,似有什麽東西,裹挾着拔山起嶽之勢,摧枯拉朽之力,使得整個大地震顫不已。
“轟隆!”
用不了多久,歸雁城前天塌地陷,山崩地裂。
地面塌了,現出密密麻麻無數個窟窿。
緊接着,一股水流從地裏冒出,很快就淹了剛填起來的路。
被填埋在石縫中新鮮的泥土,最怕水的沖擊,被這大量的水一混合,加上塌陷的坑洞,北齊大軍所站立的這條新路上,登時變成了巨大的沼田。
泥漿粘/稠,繭住士兵們不能動彈,而塌陷的坑洞,又在瞬間用血盆大口,吞沒了無數人馬。
那些橫在路上的巨石,瞬間果露出來,猶如猙獰可怖的疙瘩一樣,鋪陳在沼田之中
那種感覺,就像地上灑滿了豆子,忽然間地陷了,水和泥漿将豆子裹了進去。
最後隻剩下零零散散的幾顆,頑強地露在地面。
十數萬大軍,瞬間毀去幾萬。
剩下的幾萬正處于震驚、迷茫與他是誰他在哪之中。
三王子被泥漿卷進去,大王子直接給吓傻了,呆愣着不敢動彈。
“火油!”虞清歡大喝一聲。
霎時間,無數馬革的皮囊被投石機投出。
“火箭!”虞清歡又一聲大喝。
帶着火的箭猶如雨點般落下射中投出的油囊。
“砰!”
“砰砰砰……”
油囊瞬間炸了,落在那些泥坑之中,炸的炸,燃的燃,把那些掉坑裏僥幸未死的士兵,要麽活活炸死,要麽生生燒死。
歸雁城的上空,瞬間彌漫着烤肉味。
十幾萬大軍,已經所剩無多。
還有極少一部分活着的,陷在泥坑裏,逃/脫不得。
也有一部分爬到左右山頭。
這就是結束麽?
并沒有。
又是一陣地動山搖,一側的山體中間忽然破了個洞,一股巨流奔流而出,帶着摧枯拉朽之勢,拔山起嶽,把坑洞裏那些新鮮的泥土,瞬間向兩頭沖散。
泥土被沖散了,沖開了。
陷在泥土裏的人馬被沖散了,沖開了。
被水流卷動轉圈,最後狠狠地砸在那些橫在路面的巨石之上。
又一批人喪生。
二王子不知所蹤,大王子也被水流卷起,他倉惶的掙紮,用力地甩動馬鞭與彎刀。
可是在巨大的洪流面前,這個生于草原的漢子的力量,簡直就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大王子在那!”虞清歡迅速脫下披風,裹在箭上射向他。
箭頭刺進大王子的肩膀,紅彤彤的披風瞬間裹住他。
楊遷看到目标,将繩子一頭扔給零,他則用繩子蕩下去,手剛提起大王子的手臂,便被零給拽了回來。
“我軍俘虜大王子!”
“我軍俘虜大王子!”
“我軍俘虜大王子!”
秦軍中爆發出一陣陣大喊聲,震耳欲聾,排山倒海一般。
一些因爲爬到左右山崖之上死裏逃生的北齊士兵聽了,頓時棄了刀劍,不要命地逃向北齊軍營的方向。
水,仍在源源不斷地從山體裏流出,混了泥土成了濁流,如同洪水一般。
歸雁城占據高地,被沖向歸雁城的水流還沒波及歸雁城的城牆,便又順着低處走,流向草原的方向。
随着水流被沖走的,不僅是北齊軍隊剛填的泥土,還有無數身穿黑衣的屍體——那是剛剛喪身的北齊士兵的屍體。
以及,之前被埋在泥土之下即将要腐爛的那些屍體。
“王妃,這可怎麽辦?”劉孝傑渾身浴血,來到虞清歡面前,擔憂道,“先前炸山的時候,不知這山底下有暗河,現在水一出來,便把城前新舊屍體都給沖起來了,要是這山體中積蘊的水不夠将這些屍體沖幹淨,大水彌漫過後,必起瘟疫啊!”
先前的近兩萬具屍體,方才的十萬具左右,這不是這個小數目。
短短數裏之地,堆屍十數萬具,那是一個什麽概念?
就算歸雁城前這條隘口有數十丈深,那算下來,每丈也要堆屍十幾具。
這是一個什麽數量?
要是水沒辦法把這些屍體沖幹淨,屍體腐爛後滋長的蛆蟲蚊蠅,都能圍着歸雁城成千上萬圈。
到時候不起瘟疫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