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用力地點點頭,可是那乖順的外表下,一顆心涼透了。
他憤怒,因爲父皇更疼衛殊。
他懷恨在心,因爲衛殊不費吹灰之力就搶了他苦心經營才得到的父愛。
看來這個衛殊,真的不能再留了,拉攏不了,那就殺了吧!
此時的衛殊正大搖大擺地走在宮裏的甬道/上,盡管有人向他投來不善的目光,但多數人看着他的時候,還是懼怕、尊敬,甚至羨慕的。
滿朝文武,誰不羨慕他?
有的人熬了一輩子,直到臨了都沒有升上五品,可他一來就是三品麒麟衛指揮使。
都說四品是個坎,隻要在宦海中浮浮沉沉,最後能爬上四品,那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可他一年之内就從三品輕輕松松坐到一品越國公之位,鳳子龍孫都沒他這麽能升。
然而盡管如此風光得意,他始終面無表情,性子沉郁,動起手來心狠手辣,這是他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
直到走出宮門上了馬車,他才露出真實的情緒——疲憊,甚至有些崩潰。
每天屈膝于敵人面前的日子,讓他幾近崩潰,可他是陸家的男人,不撐起陸家,難道還要讓自己妹妹承擔這一切不成?
所以再苦再累,再煎熬,他也得咬牙堅持。
“主子,如何?”阿琨在一旁問道。
衛殊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王公公已經中計了,正好今日三皇子來找皇帝,王公公應該會借三皇子之手來對付我。”
阿琨道:“三皇子?說不定三皇子還想抓住這次機會,讓太子和二皇子打起來。”
衛殊道:“這不正是我們想要的麽?開國之君,但凡有點本事都可讓人奉其爲主,可治世之君,不僅需要真材實料,還需德才兼備,這樣才能堪稱萬民的表率。當然了,百姓向來都是寬容的,他們不求皇帝業精六藝才備九能,隻要他把黎民百姓放在首位。”
“可你瞧瞧,揚州發生那等大事,皇帝還在想着沒剿滅的海盜,他覺得面子受損,他心裏想的隻是他的千秋大業,隻是史書對他的評說,卻未曾想過,一個真正的明君,隻要他爲百姓做好事,做實事,曆史就會記住他。”
“你再瞧瞧太子,哪怕他表現出任何一點對百姓的關心,我也不至于在這個時候對他動手。可他在做什麽?溫香軟玉,高床軟枕……他不配爲儲,不配繼承國祚!”
阿琨歎了口氣:“主子,您就是在爲小姐打抱不平。”
提到虞清歡,衛殊的心弦沒來由的顫了一下,瞬間滿心驚慌:“是啊!如果不是這在位的人無能,瑜兒和淇王何必東奔西走,他們必定是閑散而又富貴的平凡人,又怎會過那九死一生的日子。”
“阿琨,我意難平啊!一想到瑜兒她那麽小的一個人,卻要爲這些蠹蟲扛起責任,我就很心疼,我隻想讓她過着平安閑适的生活,幸福而快樂。”
阿琨默然,繼而又道:“主子,國家有難,焉能不挺身而出,隻要是這個大秦的子民,都應當如此。您看,珍璃郡主那麽嬌縱的金枝玉葉,如今不也成爲獨當一面的可靠之人了嗎?屬下聽聞,她在赈災中事必躬親,以身作則,帶領長公主府的屬官人馬,爲安頓百姓而辛苦努力着。”
“她原本也該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女啊!你看那董家姐弟,散盡家财來救災,可他們本來就是孤苦無依的人。你再看白家少東家,爲了這些百姓一個勁地從家裏搬銀子。還有那刑部尚書公子李元,當初要不是他聯合了一衆纨绔,讓他們鼓動父母撤離揚州,這場水患,可能要死很多人。”
“其實這個世上,也有很多看似微不足道的人,在做着偉大的事,正如小姐一般。”
“可不管怎樣,那條路是小姐選的,想必無論結果如何,小姐都甘之如饴吧!所以主子,您不必自責,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小姐,您也要心存希望,侯爺和郡主會在天上守護着小姐,保佑她平安無事,一定能度過難關。”
衛殊力竭般靠在車上,頹廢極了,他深吸一口氣,道:“阿琨,你不必變着法兒的安慰我,在沒有确認她平安無事時,我的心總是放不下來。”
阿琨道:“主子,瞧您的神色,似乎還做了什麽大事。”
衛殊道:“近來皇帝身子不适,他不肯聽從禦醫的話,好生調養,還讓人偷偷尋摸着一些旁門左道,準備用在自己的身上。”
“從近日的觀察來看,皇帝大有要碰丹藥的勢頭,而太子爲讨其歡心,一直在投其所好,正讓府裏的黃才人研制丹藥,準備找機會進獻皇帝。”
“我以自身爲餌,故意激怒王公公,目的在于借這些錯綜複雜關系網,推動太子向皇帝獻上丹藥。”
“方才我已提醒皇帝丹藥一事,你說說,服食丹藥這個根已經在皇帝心裏埋藏起來了,等皇帝看到自己的兒子爲争位鬥得頭破血流,他會不會深感不安,覺得自己因爲身體問題壓不住兒子?”
“他那麽在意權勢的一個人,你說他會不會爲了震懾兒子而尋求恢複元氣的捷徑?而讓人在短時間内變得精神矍铄的,不正是那些害人的丹藥麽?”
阿琨道:“主子,您這樣做太冒險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小姐知道了,肯定要說您。”
衛殊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這是我陸家九族的血海深仇,若他是個明君,我就算對不住先人,我也不會去報仇,但他實在太差勁了。”
阿琨道:“主子,屬下勸不了您,隻能天天向侯爺和郡主祈禱:一願侯爺和郡主冤屈得以洗刷,二願小姐平安康健,三願主子早日過上平靜安逸的日子。”
衛殊緩緩把眼睛閉上——阿爹阿娘,如果你們在天有靈,請保佑瑜兒能順利度過這個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