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道:“這是我們家小十六,比阿六還要狂妄,一點也不可愛,你别和他一般見識。”
珍璃郡主揉揉鼻頭,委委屈屈地道:“小舅舅好點沒?”
虞清歡道:“差不多了,興許明日就能醒,你别擔心。”
虞清歡沒說錯,長孫焘第二日一早就醒了,這次毒發,對他身體傷害不小,以緻他醒過來時分外虛弱,端着碗喝藥時,手不停地發抖。
“師父說,你現在身子虧虛得厲害,需要喝七日的藥才能調理過來,且别着急,有我在。”
長孫焘虛弱一笑:“晏晏,吓壞了吧?”
虞清歡把藥碗放下:“可不是吓壞了麽?真的快要吓死了。昭華,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長孫焘道:“沒有,隻是提不上勁,其他都沒問題。晏晏,你還好麽?”
虞清歡道:“我沒事,隻是白漪初慘了。”
長孫焘道:“沒惹出大禍吧?需要我給你收尾麽?”
虞清歡道:“我出手怎麽可能惹出大禍?白漪初指使人收買了流民,想讓我身敗名裂,險些挑起流民動/亂。我讓衛殊來了一趟,證據找齊後,她便被麒麟衛押送回京了。”
長孫焘道:“每次遇到危險,救你的都是他,晏晏,對不起。”
虞清歡笑了:“傻子,我們是一家人,你在意這些做什麽?”
“好。”長孫焘乖巧地應了一聲,像是心裏頭藏了事情,不再開口了。
虞清歡察覺到他的異常,也沒有說話,靜靜地陪在他身邊,捧着一卷書看。
看累了就問長孫焘餓不餓渴不渴,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接着又端起針線筐,細心地爲長孫焘縫制衣裳。
長孫焘看着她捧着針線那認真的樣子,心卻如刀絞般難受,他聽到了,聽到了晏晏和師父的那番對話。
原來晏晏可以救他,但如果是那樣的話,晏晏就會死,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怎麽抉擇,總之,他心裏堵得要死。
要是用晏晏的命才能換他活着,他怎麽允許?他怎麽能允許!
但晏晏是個認死理的人,如果有一日自己毒發,她肯定毫不猶豫用自己的命換自己的命。
最好的辦法隻能把晏晏趕走,可是那樣的話,她又得多傷心,多難過?
他不要晏晏傷心,也不要晏晏犧牲性命……他第一次因爲自己的身體萌生死意。
以前不管怎麽難熬,他都咬牙堅持,他要活過那些希望他死的人。
後來在生死邊緣苦苦掙紮,晏晏卻給了他最有力的支持,所以他熬了下來。
可當他知道,這個招人疼的小家夥要犧牲自己換他的命時,他第一次不想活了。
這讓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中,心不得安甯,也仿佛失去了一切活力,甚至連話他都不想說了。
哪怕是強顔歡笑,他都做不到。這是他很久以來,第一次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長孫焘翻了個身,面朝牆壁,睜着眼睛看幔帳上的紋路,複雜的思緒陣陣湧上心頭。
“你都知道了?對嗎?”虞清歡放下針線筐,回眸認真地盯着他。
長孫焘轉身撞上虞清歡認真的眸子,一時語塞:“我……”
虞清歡歎了口氣,道:“這還沒到那一步呢!怎麽就先杞人憂天了?昭華,我并不是爲了成就自己所謂的大義就拿命開玩笑,我也沒有沖動,我是真的深思熟慮過後,才做出的決定。”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先去下面等你。等你完成了你的抱負,等你實現了盛世安穩的宏願,再來找我不就成了?”
“昭華,你我應該相信前世今生的。如果其中一個人先走了,也隻是短暫分開一陣子,并不是永别。”
“不過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另外一種解決的方式,就算不用我換你,你也能活下去。上天把我送到你身邊,又怎麽會狠心地這麽快把我先收回去?”
“所以我們要心存希望地活着,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日,勇敢地迎接任何可能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
“要是你打着爲了我好的旗号把我趕走,或者用那些幼稚的手段來跟我恩斷義絕,那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就算死了,也會去你找不到的地方。”
“晏晏……”長孫焘翻身/下來,把虞清歡摟在懷裏,緊緊摟住,半晌才哽咽出聲,“我答應你!”
若他長孫焘隻是一個稍微有點責任感的親王,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妻子給他換命。
但自從經曆了歸雁城一事後,他明白這個世上,有比小情小愛更重要的大義。
而要成就大義,就必須有所犧牲。
正因爲萬不得已時,他很可能會接受犧牲,所以才會這般懊悔和心痛。
而在虞清歡心裏,有長孫焘才有天下,沒有長孫焘天下屁都不是,她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長孫焘要活着,好好活着,背負着那些正在忍饑挨餓的百姓活着,傳承父親與母親的精神,活到盛世清平。
“好了,怎麽越活越年輕,跟個孩子似的。”虞清歡拍拍他的背,好一頓安撫,才又繼續捧着針線筐。
以前娘親教她時,她是很不屑女紅的,但自從成親後,她多麽慶幸自己女紅尚可,這樣就可以爲心愛的人縫衣裳。
等有空了,也要爲長兄做衣,二哥、表哥還有義兄也要做上幾件,一直受他們的關照,卻不曾好好報答。
“晏晏……”長孫焘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我要吃好吃的,你給我做好不好?”
虞清歡放下針線:“真是服了你了,說你是小孩你還不承認,我給你做去。”
虞清歡走後,長孫焘喚來阿零:“告訴本王,白漪初她都做了什麽好事。”
阿零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長孫焘。
長孫焘默然半響,忽然冷笑一聲:“白漪初這女人生性狡猾,楊遷的人馬恐怕殺不了她,奸細那邊的事情也差不多了,給謝韫傳信,讓他親自跑一趟,務必要把白漪初斬于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