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目擰做一團,額上青筋暴起,兩行像是壓抑了萬年的淚,瞬間奪眶而出。
他抱緊虞清歡,抛去任何不該有的情緒,此刻隻是親人相逢的喜悅與感動。
“兄長……”虞清歡低低喚了一聲,眼淚濕/了衛殊的胸膛,心裏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
衛殊亦然,兄妹相認,除了高興,他心裏沒有其他。
他知道,懷裏這個小小的人兒,是他從未盡過兄長職責,但卻會豁出性命用一輩子來守護的人。
爲了妹妹,就算讓他立即去死,他也心甘情願。
不知過了多久,等兩人都把一腔難以言喻的感情都發/洩出來後,懷抱這才松開。
衛殊偏過頭擦去臉上的淚,不想讓虞清歡看笑話,誰知哽咽喑啞的聲音卻出賣了他:“瑜兒,知道你還活着,我……我好欣喜。”
虞清歡笑了,笑着笑着,眼淚簌簌落下:“哥……我擁有全天下最好的長兄,我好幸福。”
兄妹倆四目相對,結果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衛殊摸摸她的頭,極盡溫柔:“阿瑜,乖乖的,好好活着,等着哥哥爲父親母親沉冤昭雪,到時候,我們要做最親的兄妹,哥哥會用一生,呵護你不被傷害。”
虞清歡又撲進衛殊懷裏,緊緊地摟住衛殊的腰,但很快就放開,她擡眸,小臉上盡是笑意:“哥,這些年我沒有背景沒有靠山,被好多人欺負過,過得很慘很不好。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兌現你一輩子對我好的承諾,否則我被欺負了,都不知道找誰哭去!”
衛殊柔聲道:“傻丫頭,你會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我們都會好好的,就算爲了彼此,也要好好活着。”
虞清歡道:“你是我最親最愛的兄長,一定要爲了我,保重自己,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衛殊再拍拍虞清歡的頭,心底的高興藏都藏不住,從眼睛裏跳出來,一雙陰鸷的眸,好像亮起了光。
他被這句“最親最愛”給治愈了,不管曾經有多少傷痛,遍嘗多少苦澀,現在都不痛不苦了。
因爲他最在意的人,也同樣在意着他啊!
衛殊笑了,久違地笑得很開心,雖然有眼淚滾滾而落,但他的笑比任何時候都燦爛:“我從來都拿你沒辦法。”
虞清歡拉着他破了個洞的袖子,心疼地小聲絮絮叨叨:“要懂得自己照顧好自己,餓了要記得吃飯,冷了别忘了加衣,不高興時想想我,千萬要記得照顧好自己,千萬要記得,這個世上有人牽挂着你。我相信有朝一日,我們都能光明正大地活着,那時候,我會告訴天下人,我有一個多麽了不得的兄長。”
“好。”衛殊又寵溺地拍拍她的頭,道了句“珍重”後,拉開房間的門,意氣風發地離開了。
他的身上披着陽光,玄色衣裳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晾曬在溫暖下,沒有陰郁沉積,上頭的珍獸泛着粼粼金光。
就好像他離開了地獄,第一次沐浴在人間的溫情下一樣,那般地輕松舒适。
隔着朦胧的淚眼,虞清歡仿佛覺得自己的兄長在發光、發亮。
她笑了,又落下兩行眼淚。
珍璃郡主在拐角處的欄杆上坐着,雙腿晃來晃去,忐忑不安地等待,總算等到衛殊出來了。
“衛殊。”珍璃郡主跳下欄杆,小跑着奔向衛殊,手腕上的銀鈴,一陣一陣脆生生地響。
暮春美景,風雲韶麗。
“郡主。”衛殊止住腳步,向珍璃郡主認真地行了個禮,擡起頭時,兩邊唇角都飛揚着,就連那眉,仿佛都承載了明韶流芳的春光,“多謝你。”
這不是珍璃郡主第一次見衛殊笑,實際上,衛殊經常笑,右邊的嘴角喜歡微微上挑,可是那笑透着冷漠、疏離與嘲諷,仿佛對世事漠不關心。
所以這是珍璃郡主第一次見到衛殊發自内心地笑了,笑得那樣好看,他整個人都好像發了光一般。
珍璃郡主瞬間怔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可那時衛殊已經走遠。
她咀嚼着衛殊的感激之詞,回想着衛殊的笑容,覺得很滿足也很幸福。
“不用謝,我願意。”珍璃郡主呢喃,聲音随着風吹飄散。
她此刻的心情,大概也和這明媚春光一樣。
“小舅母。”珍璃郡主目送衛殊遠去,轉身進了屋。
能和衛殊說上兩句話,真是太好了!她很開心,并且覺得滿足。
要是每次見面都能進一步,就足夠了。
虞清歡擦了擦眼角:“珍璃,謝謝你。”
珍璃郡主道:“小舅母,你不用跟我客氣,我這是在幫衛殊。”
虞清歡終不忍心讓珍璃郡主胡思亂想,解釋道:“當年我在錦州時就認識衛殊了,他于我而言,是最最親的兄長,但是我不希望自己影響到他的前途,珍璃,這事你要保密,别讓人知道我和衛殊是舊識。”
珍璃郡主撇撇嘴,呢喃:“原來是青梅竹馬,怪不得這般情誼深厚。”
虞清歡:“你在嘟囔什麽呢?”
珍璃郡主郡主連忙擡眸,道:“我在想,小舅舅知道我幫你們,會怎麽罰我。”
虞清歡笑道:“我與衛殊的事,你小舅舅知道,放心吧!他不會生氣的。”
二人邊說話邊進屋,誰也沒有注意到隐蔽的角落,一個身影隐于其中,方才的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沒有漏下任何一絲細節。
屋裏,百裏無相正盤坐在長孫焘的床前,慢條斯理地呷着茶,明珠和灰灰趴在他身邊睡覺。
而薛巍軟倒在地,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
正是因爲薛巍的昏倒,才使得躲在暗處的黑衣人不曾被發現。
虞清歡怔住,不承想師父竟然會發現薛巍的用處:“老頭兒,你……”
百裏無相瞪了她一眼:“你這死丫頭,還真是一點都不小心,你偷偷私會青梅竹馬一事,自然要越少人知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