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把他趕了出去,上次長孫焘做飯,逼得王府的廚娘去向管家請辭,可見不是個靠得住的,畢竟是别人家的東西,不能讓他弄壞了。
被嫌棄的長孫焘百無聊賴,靠坐在梨花下的躺椅上,與明珠和灰灰玩耍。
“吱吱——”被提起尾巴的明珠發怒,沖長孫焘呲牙咧嘴,随即竄到梨樹上,驚落了一陣梨花雨。
藍色的長袍搖曳在地,水般靜靜流淌在身側,墨發玉冠,長孫焘就像垂雲而下的仙君般,誤入喧嚣的塵世。
明珠不理他,他索性靠在躺椅上,長空萬裏無雲,風過了無痕迹,他狹長的眼眸掀開一條縫,目光投向廚房,那裏有個小小的身影,正忙前忙後,他的唇角噙上了滿足的笑意。
虞清歡手巧,紫藤蘿糕還沒蒸熟,就散發着陣陣食物的鮮香,仿佛能甜到人心裏去。
不久,虞清歡端着一屜糕點,放到院子裏的圓桌上,香味将僧人引了出來,三人淨過手後圍桌而食,兩個大男人卻不顧形象,大快朵頤。
梨樹上的明珠和灰灰竄來跳去,又一陣梨花雨撒落在衆人身上。
“别動,你發間落了東西,我給你取下。”長孫焘擦淨手,抖去虞清歡發間的花瓣,另一隻手将一小塊蒸糕投喂進她的嘴裏。
僧人仿佛忘了日常的規律,并沒有限/制飲食的量,因爲一下子吃太多,不舒服地打了個嗝。
剛剛想說抱歉的話,一杯清茶遞到面前:“大師,喝杯茶會好些。”
僧人笑了,無欲無求的他,看到虞清歡和長孫焘的相處模式,也覺得溫馨舒适。
想必這就是紅塵中人所尋求的幸福吧?他一生鑽研佛法,希望神能普度衆生,卻隻覺得隻要衆生吃飽穿暖,便是最幸福的境界,但此時他的想法變了。
吃飽後,長孫焘撩起袖子便進廚房刷碗,出家人茹素,用過的碗筷并沒有多髒,很快便刷幹淨了。
僧人以爲,兩位施主會盡快想辦法解謎題,結果二人飯飽後,便攜手去了去了山裏,走前還從廚房中拿了兩隻竹筒。
“方才可是發現了什麽好東西?”長孫焘見虞清歡抱着兩隻竹筒,就像準備儲食的小松鼠一樣,不由得有些好奇。
虞清歡故意賣關子:“今日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大自然的饋贈。”
長孫焘自然不會在這小家夥面前承認自己得無知,背着手跟在後面,溫柔地注視着小鹿般靈動的妻子。
隻見她扔來一隻竹筒,然後跑到一簇奇怪的枝叢面前,那植物長得不像樹,約莫一人高,枝條淩亂纏繞,互相糾結支撐,上頭長着小刺芒,與其說是樹,更不如說是荊棘。
枝條上還結了黃色的果子,約莫小指頭大小,黃燦燦的,有的果實旁邊還帶着花苞。
“昭華,你快過來。”虞清歡回眸喚了一聲,開始采摘果實,放進竹筒當中。
“這是?”長孫焘忍不住問虞清歡。
虞清歡笑吟吟地道:“這個呀,是一種野果,叫二月泡,它有可袪風寒、疏肝、明目、治腹瀉腹痛、補腎壯陽的功效,而且酸甜可口,相當好吃,小時候我經常帶着小茜去采,有時候還因爲吃多拉肚子。”
說着,虞清歡挑了幾個個頭大,看起來又水的投喂進長孫焘的嘴裏,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他的嘴裏化開,滿口生津,他忍不住張開嘴:“還要吃。”
虞清歡又摘了幾顆投進他嘴裏,最後察覺到不對,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自己摘,沒手嗎?”
長孫焘死皮賴臉地道:“不是不是,我有手有腳,隻是晏晏摘的更甜更好吃,晏晏一定是仙女,所以手才會這樣有魔力。”
虞清歡不理他,把二月泡都摘下,放進小竹筒中。後來,她又帶着長孫焘爬到一個小山包上,那裏,長着很多紫黑色的二月泡,虞清歡又将它摘下來,放進另一個小竹筒裏。
“摘下那麽多卻不吃,你要用來做什麽?”長孫焘問她。
虞清歡道:“做成汁會更好。”
旁邊有一塊可供休息的石闆,長孫焘躺靠在上面,仰頭望着天空,忽然,他扭頭看向正在摘野果的虞清歡,問她:“晏晏,若是有一日時機成熟,你想做陸明瑜,還是想做虞清歡?”
虞清歡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我從來都是陸明瑜,而不是虞清歡。”
“好。”長孫焘應了一聲,把頭手枕在頭上,他不知如何開口,因爲在晏晏心裏,應當對陸判這個外祖父有着很深厚的孺慕之情,若是晏晏接受改命,做回陸明瑜,勢必會牽扯出陸判死亡的真相,到時候晏晏該有多傷心難過?
長孫焘不敢想,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晏晏自己的猜測,就在他準備隐瞞時,忽然眼前一晃,虞清歡已躺到了他的身邊。
“想什麽呢?”
“沒什麽,隻是覺得這座古刹的大師知道得太多了。”
“你對他的本事有什麽想法?”
“倒不是,隻是覺得神奇,盡管我能預料到許多事情的發生,但那是因爲我在心裏做了無數種估算和設想,最後根據現有的線索找出最有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并非我真的懂得能掐會算。可這位大師,卻有着這樣的本事,明明足不出戶,卻能通過推演知道天下事。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超脫常理的事情?”
虞清歡轉身,撐着腦袋看向他:“昭華,我信這世上有神佛,也有仙妖百鬼,隻是他們和我們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平日互不幹擾,而那些能人高人,或許是得到了命運的偏愛,所以才擁有超乎常理的本事。”
長孫焘也轉身,與她四目相對:“爲什麽你信會有神佛?也信這世間有百鬼?”
虞清歡道:“因爲我們有前世和今生,若不是得到神的饋贈,怎麽會帶着記憶再活一世?昭華,你是怎麽找到這位大師的?”
長孫焘道:“衛殊遞來的消息,他給了我一張地圖,讓我沿着地圖上的路線走,誰知會在這古刹裏發現這麽個人物。如此能人,我前世卻不曾聽說過。”
虞清歡了然:“兄長混迹江湖十數年,對江湖中的事必然了如指掌,知道這麽号人,也不奇怪。剛見面你就請大師出世協助你,平日的你可不這麽草率,有什麽原因麽?”
長孫焘道:“這倒沒有,隻是我擅長洞察人心,知道大師不簡單,就像我一看到你,就知道自己的心會被你永遠俘虜一樣。”
虞清歡瞪他:“少油嘴滑舌!你準備讓大師做什麽?”
長孫焘道:“大秦道教盛行,一家獨大,世人愚昧,信道的不在少數,這才滋生了許許多多的假道士,他們謀财害命,卻還有無數的人飛蛾撲火。”
“我認爲也是時候該出現道教的競争對手了,若是佛法能普及,道教也有了能與之抗衡的神勢力,到時候道教爲了不讓自己被佛教趕超,想必會更加注重規矩,那些打着道教旗号害人的騙子,也會被道教主動清理掉。”
虞清歡贊同地道:“這的确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的一種方式,若是道教在人心中仍舊處于至高神的位置,就算我們抓了一批害人的假道士,也會有人在利益和惡念的驅使下,成爲第二批。利用他們道家自己清理,都不用我們出手了。對了,我忘了問你,之前提到的那些假道士有查出底細麽?”
長孫焘道:“還沒确定,但與北齊脫不了幹系!”
虞清歡道:“你準備讓這位大師怎麽幫你?”
長孫焘道:“他如果願意出世,那肯定要去京城,至于如何讓佛法深/入人心,用佛法拯救世人,那就是他們佛家弟子自己的事了。”
虞清歡躺平,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既然大師如此重要,那我們也是時候該準備解謎題了,大師被謎題困擾這麽久,我們不急,大師可急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