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帝冷笑一聲:“他不願意,她女兒可巴不得。”
王公公又道:“陛下,隻怕這不是結親,而是結仇喲!”
可不是結仇麽?
若是虞相還在其位,定北侯府嫡小姐去給淇王做小,身份沒有完全将淇王妃碾壓,這次說得過去。
可現在淇王妃的出身已經不比從前尊貴,白小姐卻還要給她晨昏定省,就算白小姐願意,可定北侯府也不願意啊!
那定北侯府還不得向淇王施壓,要求淇王多憐惜含/着捧着長大女兒?
一旦嫡庶之間的平衡被打破,淇王府總會被這兩個女人鬧得雞飛狗跳。
最關鍵的是,淇王願意被定北侯壓着一頭麽?更何況淇王如此喜愛王妃,淇王怎會在定北侯的壓力之下,就對白漪初小姐多加愛憐?
陛下這招,一箭雙雕啊!既讓淇王府和定北侯府站在對立面,也能離間淇王夫婦之間的感情。
可不是結仇嗎?
嘉佑帝的雙目中,湧動着無法壓抑的扭曲:“朕與昭華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朕又怎會讓他太過順心如意?但凡他覺得重要的東西,朕都要搶過來,包括人。”
王公公打了個寒顫,不敢擡頭去看嘉佑帝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未完婚便讓白小姐去找淇王,隻怕白家會有微詞。”
嘉佑帝的神色更加瘋狂了:“朕是天子,難道還要看定北侯的臉色不成?他若是不願意,那朕就和他談一談,十數年前他是怎麽坑害上司,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朕的大秦人才濟濟,定北侯不止他一個人想做,北疆也不止他一家能守!”
陛下心意已決,王公公不敢再說什麽,他拟好旨意,便連夜送去了定北侯府。
另一方面,刑部尚書李大人回到家後,連忙把正在看賬的妻子和正在逗狗的纨绔給叫了過來。
書房裏就隻點了一盞燈,李大人坐在桌前,許久才站起身,向他的夫人行了個禮:“夫人。”
李夫人連忙架住他的手:“夫君,你這是……”
李大人深深地歎了口氣:“夫人啊!爲夫對你不住。”
李元立即插嘴:“父親,難道你在外面有女人了?”
李大人一巴掌拍在李元的頭上:“你這混小子,你胡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說罷,李大人負手望着外面的天色,那裏湧動着濃得化不開的晦暗。
“夫人,爲夫今日犯了事,隻怕我們一家性命不保。夫人跟了爲夫一輩子,相夫教子,孝順公婆,從無一日懈怠,但最後榮華富貴沒享到,還可能連累夫人和爲夫一起腦袋不保……爲夫真的對不住你。”
李夫人沒有懼怕,溫柔地望着她的夫君:“夫君和我說這些做什麽?你我夫妻一體,早就說過要生同衾死同穴,隻要和夫君一起,就算死又有什麽好怕的?隻是夫君能否告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讓我們性命不保。”
李大人耐心地解釋:“夫人呐!當今天子想要淇王的命,我們都是知道的,隻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沒有訴諸于口。自從淇王失蹤後,陛下行事愈發瘋狂,有幾位大臣爲淇王說了句話,病的病,殘的殘,總之便沒有再出現在陛下眼前。爲夫食君之祿,卻不能阻止陛下,内心深感不安。”
李夫人道:“難道你去勸陛下了?”
李大人道:“這倒是沒有。不過爲夫做了一件比勸陛下更危險的事情。今日陛下收到消息,淇王殿下安然無恙,如今正在揚州鍾離城。”
李夫人和李元異口同聲地道:“這不是好事嗎?”
李大人搖搖頭:“爲夫趁機提出,讓陛下請風先生回來任丞相一職,陛下同意了。”
李夫人道:“夫君,風澈先生不僅是當代名士,而且還是先帝在位時的丞相,更難得的是,他不過才天命之年。如今虞相緻仕,請他回來任相位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嗎?”
李大人苦着臉:“夫人呐!虞相緻仕另有隐情,恐怕和淇王夫婦的失蹤有關系。想必虞相現在還等着陛下起複他。他在朝中經營日久,勢力遍布朝野。若是他知道是我擋了他的起複之路,他能饒過我嗎?夫人,您别忘了十數年前毅勇侯是如何死于他手的!”
李夫人搖搖頭:“妾身如何敢忘?夫君,你的确闖了大禍了。不過妾身覺得你做得對,你身居要職,理應在其位謀其事,就該爲這江山社稷,爲這黎民百姓着想。妾身永志不忘,便是那些百姓推你走到如今的位置。夫君如此行事,不堕君子之風,更不忘你當初入士的初心,你是妾身心中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李大人握住夫人的手:“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李夫人凝着他:“夫君,妾身不怕死。若能爲大義而死,妾身死而無憾。”
李大人雙唇微顫:“夫人知己,一世難求,隻是連累了夫人,爲夫真的于心不安。”
李元受不了了,叫他來就看這個?
于是他不滿地叫嚣:“我是撿來的嗎?你們就不關心一下我的死活嗎?”
李大人這才放開他妻子的手,坐回椅子上,認真地看着李元:“爲父有更重要的事托付給你去做。你即刻下揚州,去找到淇王,讓他派人去保護風先生。事不宜遲,今夜就動身。”
李元再纨绔,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父親,事态真嚴重到如此地步了嗎?”
李大人道:“是。而且你這一去,也是九死一生。阿元,爲父知道你從小敬仰淇王,若是你能活着找到淇王,就留在他身邊吧!”
向來玩世不恭的李元,臉上難顯如此鄭重而認真之色:“父親,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麽?”
李大人眼眶微紅:“你如此不成器,爲父怎麽放心得下你,就算爲了你,也會小心應付着,盡量留着性命,親眼看你娶妻生子。放心吧!爲父隻是把最壞的結果告訴你,在爲父準備萬全之下,他虞家不足爲懼。”
李大人故作輕松,他夫人卻扭過頭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