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隻覺得他危險,第一次見面時,稻香就有這種感覺,就像小白/兔見到了狼,天性驅使稻香恐懼這個男人。
等灰衣人走後,稻香跌坐在地上,吓得面無人色,後背衣衫盡數濕透。
她攥緊拳頭,渾身發顫,最後,她面色慘白地轉過頭看向虞清歡:“小、小姐,接下來怎麽做?”
床幔輕輕飄動,一隻素手從裏面探出,緊接着是一張幹淨的臉,清清淩淩,越品越品越有味道。
“稻香,你做得很好,接下來什麽都不用做。若是大夫來了,你隻管形容嬷嬷的症狀即可,到時我不便出聲,一切應變你自己把控。”
稻香戰戰兢兢地道:“可是小姐……我……”
虞清歡放下幔帳,又躺了回去:“别擔心,你剛剛做的就很好,相信自己。若是你沒有做好,就沒辦法讓大夫來救嬷嬷的命。稻香,你知道怎麽辦麽?”
稻香咬了咬下唇,輕輕點頭:“奴婢省得了。”
灰衣男人離開約莫一個多時辰,便有老者背着藥箱而來,灰衣人親自引路。
老者是個大夫,他剛踏進屋子,便見稻香正在給董媽媽擦汗,他一下子就定在門邊,不敢再往裏挪。
隻因榻上躺着的老媽子,脖頸、臉上的疹子盡成了膿包,隻怕輕輕一碰,便會破潰。
“對不起,老朽無能爲力!”老者拱了拱手,背着藥箱準備離開。
灰衣人不滿地皺起眉頭:“爲什麽看都不看就走?”
老者一甩袖子:“你這不是坑害老夫嗎?都成這個樣子了,不管是天花還是麻風,老夫都無能爲力。您另請高明吧!”
“你還是大夫嗎?怎麽能見死不救?”灰衣人惱了。
老者氣得吹胡子瞪眼:“是大夫就不能見死不救?你這人怎麽那麽多歪理?要是按你這麽說,老夫都一把年紀了,你還讓老夫來給這樣的病人看病,那你是不是蓄意謀殺老夫?反正也救不了,老夫就不蹚這趟渾水了,還是留着命去救那些能救的人吧!告辭!”
老者走後,灰衣人也沒有靠近,半刻都沒有停留,人便健步如飛地出了這座小院子。
稻香又深深地吐了口氣——她真的害怕。
這一整日,共來了好幾位大夫,但一看到董嬷嬷臉上的膿疱,皆吓得落荒而逃。
眼看大夫都不敢給“董穗”她們治病,到了晚上,灰衣人又來了,這次他帶了瓶藥,站在門口那裏,直接把藥瓶扔至稻香面前:“打開瓶塞,放到夫人的鼻端讓她聞一聞。”
稻香不敢違背,照他說的做了。
那沖鼻的味道使得虞清歡忍不住高高皺起了眉頭,原來那是一種毒,能讓虛弱昏迷的人暫時醒來,隻是代價卻是生命力。
虞清歡屏住呼吸,輕輕哼了一聲,随即有了些微弱的動靜。
“夫人,真是天不假年,你看你,熬過了薛家的家法,熬過了這冷酷的寒冬,眼看就要春暖花開,你的身子卻扛不住了,看來是老天要收你。”
“可是你死了,你那六歲的弟弟就會失去庇護,董家不認不幫,年幼的他肯定駕馭不了那些老奴仆,最後也隻會落到家産盡散,流離失所的下場。你真的想這樣嗎?”
床幔動了動,一陣虛弱的咳嗽傳來,接着是比咳嗽更虛弱無力的聲音:“想要什麽,讓他自己來跟我說,我畢竟是他的妻子,他要是親自來,我肯定會沒有任何隐瞞。”
灰衣人取出面巾捂住嘴:“夫人,你那點小心思我怎麽會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讓二少爺過來,然後把你這一身病氣過給他嗎?你想了那麽多,怎麽沒有想想你自己的處境?你沒有任何談條件的倚仗,你清楚嗎?如果你能把你父親從海外帶來的那些東西交出來,那我們就放你弟弟一條生路,否則,我們隻好去董家找他要了。”
床上的“董穗”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仿佛咬牙切齒般說出口:“你敢動他!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灰衣人冷笑:“放不放過,等你做了鬼再說,現在我隻問你一句,說還是不說?到了這個地步,你都不願意把那些你們根本沒能力守住的東西吐出來嗎?!”
“董穗”沉默了許久許久,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最後,她嘶啞着嗓子道:“我信不過你!也信不過薛家任何人!我一把東西給你們,我和弟弟還有什麽活路?你當我真的那麽傻嗎?”
灰衣人默默後退了一步,站到了門外,那裏風較大,他也較爲放心。
聽了“董穗”的話,他的神情激動不已:“你果真知道那東西的下落?”
“董穗”笑了,笑得凄涼而決然:“我父就我一個成年的後代,他已經去了,我怎麽會不知道那些東西的下落。你們想要是吧?也成,我給你們!但我有條件!”
灰衣人連忙問道:“什麽條件?”
“董穗”道:“我要活下來!我要好好的活下來!若是我死了,我弟弟也活不了,我不如帶着秘密随弟弟一起死了!但要是你們能救活我,我可以把那東西交給你們!”
灰衣人嘲諷地道:“到頭來,夫人也是爲了自己,早知道夫人這麽痛快,先前就不把夫人丢在這裏,磨搓夫人的意志了,直接把血放幹一半,夫人怕死可不就說了?”
“董穗”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答應,還是不答應?”
灰衣人道:“不過是一條蝼蟻之命而已,有什麽不能答應的,夫人想活着,那我們便努力讓夫人活着。”
“董穗”的聲音不由有些顫/抖:“哼!你們的嘴臉,要是這些日子吃的苦還不能讓我認清楚,那我也真是活到狗肚子裏去了。”
灰衣人鎖眉:“你什麽意思?!”
“董穗”道:“我什麽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我的病,董嬷嬷的病必須治好,我的身體也必須養回來!否則就一拍兩散吧!那東西必須開春後立即種下,隻是存放它的山洞很潮濕,不知道能不能拖到明年?隻怕春雨一下,它就發芽了!我話已至此,你們自己掂量着辦。”
灰衣人眉頭鎖得愈發緊:“夫人好像與從前不大一樣,似乎變得更爲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