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這時,屋裏響起了老鼠的叫聲,灰衣人這才沒有再追究,握着腰間的劍轉身離去。
他前腳剛走,婆子又指着稻香大聲罵道:“要是再惹禍,你就往那井裏跳下去,老娘看到你就心煩!”
稻香哭得斷斷續續:“董媽媽,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實在是天太黑了,奴婢沒有辦法。明兒天一亮,奴婢就去摘梨花給小姐。小姐一定會喜歡帶着露水的。”
董媽媽指着她腦袋罵道:“這次就饒了你,下次要是再這樣,老娘弄死你!”
稻香低低哭泣:“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董媽媽這才停止咒罵:“還不去井裏打點水來,拿去煨着,夫人醒了要喝。”
稻香一邊擦眼淚,一邊提着桶出屋子,到院子裏摸黑打水。
虞清歡沒有立即下來,方才那灰衣人就潛伏在暗地裏,注視着這裏的一舉一動,她知道。
底下的董媽媽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明知道房梁上有人,她還能若無其事。
稻香稍微有點沉不住氣,但都被董媽媽給壓制住了,兩人忙前忙後,時不時傳來幾聲董媽媽 的怒罵,最後一切聲息都随着夜深而歇止。
等明珠和灰灰不再戒備,虞清歡從梁上飄下來,此時屋裏的燭火已滅,她取出一小顆夜明珠,瑩瑩之光如流螢亮于暗室。
“這裏可有人叫董穗?”虞清歡開門見山,低聲問道。
董媽媽和稻香根本就沒有歇下,方才也是爲了迷惑灰衣人,到了時間便像往常一樣吹了燭火,兩人躺在旁邊的榻上大眼瞪小眼。
聽了虞清歡的話,董媽媽唇角抑制不住地抖了起來:“是……是實哥兒讓您來的嗎?”
虞清歡沒有回答,依舊重複剛才的話題:“這裏可有一個叫董穗的人?”
董媽媽指着床上:“小姐,小姐就躺在那裏。”
虞清歡默不作聲,走到床邊,直接撥開那女子的頭發,夜明珠微光照亮女子枯槁蠟黃的皮膚,在看清女子耳後的傷疤時,虞清歡握住了她的手腕。
董實說過,董穗的耳後有一小塊疤痕,就如指甲的月牙白那麽大。
雖然男女雙方互換庚帖時,會寫明一些情況,比如說身長體重,以及身上的一些胎記,疤痕等。
但是這麽小的疤痕,不會特意去說。所以要不是薛家把董穗剝幹淨一寸一寸地仔細看,一般不會發現這麽小的痕迹。
也就是說,眼前的正是董穗一事基本不會是假的,加上有明珠通過董實的血辨認味道,她的确是與董實血脈相連的董穗無疑了。
董媽媽擔心虞清歡會對董穗不利,撲上來攔住虞清歡:“你想做什麽?!不要傷害小姐!”
“就算我不傷害她,她也沒多少時日可活了。”
從脈象可以看出,董穗曾受了很重的傷,但是沒有養好,接着又寒氣入體,長期營養不良,加上沒有得到很好的救治,現已有油盡燈枯之像。
董媽媽 的面色,在夜明珠的熒光下更顯慘白,她一下子就哭了出來,但因爲不敢大聲,所以她哭得十分壓抑,低低的聲音讓人聽出肝腸寸斷的凄涼。
“小姐……您命好苦啊!”
稻香也跟着哭了:“小姐……小姐……”
虞清歡喝止兩人:“都閉上嘴巴聽我說!”
董媽媽和稻香的哭聲戛然而止,虞清歡給董穗灌下了一粒藥丸,又讓她們倒來一碗水喂董穗喝下。
冰冷的水讓董穗不舒服地皺起了眉頭,可她依然沒有醒來的迹象。倒把董媽媽和稻香給心疼壞了。
虞清歡坐在床邊,這才向驚疑不定的董媽媽和稻香解釋道:“我與董實做了交易,條件便是救出他的姐姐董穗,詳情現在沒空說,董穗需要立即得到很好的救治和照顧,否則依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拖不了多久。我說的,你們能明白麽?”
“實哥兒,真的是實哥兒來了,”董媽媽喜極而泣,“老奴沒看錯他,他真的來救小姐了。”
擦了擦眼淚,董媽媽跪到虞清歡面前:“小姐,隻要有辦法救小姐逃出 火坑,讓老奴做什麽都願意,您盡管吩咐!”
稻香也手腳并用地爬了過來,跪伏在虞清歡面前,聲淚俱下地道:“奴婢也是,隻要能救小姐,奴婢死也願意!”
虞清歡道:“有紙筆麽?”
董媽媽搖搖頭:“什麽都被薛家給收走了!”
虞清歡取出手帕:“畫眉的青黛總有吧?若是沒有,木炭也行。”
董媽媽很快從破爛的盒子裏翻出一小截青黛,遞給虞清歡。
虞清歡接過來,在帕子上畫了路線圖,并寫下一小行字,最後把帕子綁在明珠的脖子上,拍了拍明珠的腦袋,明珠便爬出窗戶離開了。
小灰灰從她的懷裏爬出來,又鑽到袖子裏去,露出蓬松的一條大尾巴。
董媽媽和稻香看得目瞪口呆,回過神來,她問道:“小姐,您這是。”
虞清歡道:“找身你們小姐的衣裳過來, 從今兒起,我就是你們的小姐了!”
董媽媽吓了一跳:“這?”
虞清歡沒有過多解釋:“把衣裳拿來。”
董媽媽還在猶豫,稻香便已取了衣裳,恭敬地捧到虞清歡面前。
“替我更衣。”虞清歡站起身,兩手張開。
稻香想也不想,把衣裳放到一邊,動手去爲虞清歡更衣。
董媽媽有心阻止,但董香已經行動了,她也不好在沒摸清楚虞清歡的底細前,貿然得罪虞清歡。
衣裳這才剛剛換好,窗戶敲響了幾下,明珠當先跑了進來。
與此同時,薛府的另一邊火光沖天,銅鑼聲、呐喊聲不絕入耳。
“進來。”虞清歡低聲說了一句,窗戶被打開到最大,先是跳進來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緊接着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
虞清歡點燃火折子,讓屋内的人都打了一個照面。
“少爺……”稻香捂着唇哭了起來,而董媽媽則在怔了半瞬後,沖過去将董實抱在懷裏。
“實哥兒……老奴以爲此生再也見不着您了,我的實哥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