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扯了扯嘴角:“你荥陽王府受父親母親連累,舉族全滅,僅剩兄長你一人,而你不但沒有恨他們,反而還勸我不要有恨,哥,我沒臉說恨,也沒臉說讨厭,我不理解英雄犧牲小我成全大家的舉動,但我相信他們做的是對的,是值得我驕傲且自豪的,你放心,我不會再沖動犯傻了,因爲我是人啊!我不想失去做人的資格。”
楊遷笨拙地把帕子丢進她手裏:“知道了,你隻是不甘心,不想在草草和天下之間做選擇,阿瑜,你放心,隻要有哥活着一日,便不會讓你再面臨那種艱難的抉擇,就算選擇無法避免的來臨,哥也會盡全力去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不爲别的,就因爲我是你兄長。”
虞清歡破涕爲笑:“我有四個兄長了。”
楊遷眉毛登時豎起:“還有哪個狗崽子跟本大爺争寵?”
虞清歡道:“有血脈相連的至親兄長,有隔了一小層的表兄長,有父親撿來的師兄,還有半道認下的義兄,我其實很幸運。”
楊遷唏噓:“比起阿邕,你的确幸運很多,所以爲了草草,你自己也要堅守住,這世間的事,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因果,你們夫妻一體,禍福相依,你種下的因,都會成爲以後你們的果,所以不要突破爲人的底線。”
虞清歡點頭:“我明白了。”
楊遷道:“好了,爲了哄你,我可是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出來了,當今天下,知道我身份的除了阿邕,那便是你,今日的事就當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事關重大,不可和任何人提起。阿瑜,我們是一家人,隻要我們兄妹同心,沒有什麽困難是邁不過去的!”
虞清歡道:“我最後再問你個問題,你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
楊遷道:“原本也隻是猜測,畢竟長孫焘一直在尋找陸明瑜的事不是什麽秘密,在莊子外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可以完全肯定了,阿瑜,你和姑姑長得很像。請你原諒兄長以那種形式接近你,因爲我不想吓到你,畢竟兄長名聲不大好。”
“你名聲的确不好,誰聽了都會吓到。”虞清歡的笑容,忽然凝滞了,“不對,你說你一眼就認出了我,爲何我在虞家那麽多年,都沒有人懷疑過我的身份?”
楊遷撓撓頭:“虞謙那狗賊,行事作風本就爲祖父不齒,他與陸家和司馬家都不對付,祖父在世時,他連登門的資格都沒有,自然沒機會見到姑姑,而且時過境遷了,就算見過,過了這麽多年印象應當也模糊不清了,你長得又瘦又小,一般人本就很難把你和英姿飒爽的姑姑聯系在一塊兒,沒認出有什麽好奇怪的?”
虞清歡雖然認同了楊遷的解釋,但還是留了個心眼,接着她又道:“我懷疑大秦朝中有北齊的奸細,當然我隻是懷疑,沒有任何證據,我擔心大哥會有危險。”
她這個懷疑,自然是基于前世的記憶,等揚州水患過去,便是北齊入侵的人禍,當時北齊來勢兇猛,不可能沒有奸細裏應外合。
她不知道奸細是誰,所以她也隻能告訴楊遷,她有這個懷疑。
楊遷正想說什麽,腳步聲響了起來,三夢帶了一身寒意推門而入。
“解決了,區區辦事,楚姑娘放心。”三夢落座,身子闆正,坐姿和他的人一樣酸腐。
虞清歡道:“多謝三夢先生相助,感激不盡。”
三夢擺手:“君子貴人而賤己,先人後己,區區乃是讀聖賢書的謙謙君子,自然知曉助人爲樂這個道理,楚姑娘不必與區區客氣。”
這書呆 子又說酸話,虞清歡已經随時準備離開,聽完他的一車子道理,發現三夢雖然奇怪了些,言行舉止也相當欠揍,但他所奉行的人生準則,所遵循的所謂“聖人教誨”,卻是沒有錯的。
說不上磊落,說不上坦蕩,爲人還有些矯情,甚至算得上酸腐。
但是三夢這個人,并不是壞人,至少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還要好很多。
楊遷插嘴:“沈辭兄這人雖然缺了幾根筋,但卻是個不錯的人,楚姑娘,要摒棄偏見才行。”
三夢他的筋又少了,聽了楊遷的話,他連忙道:“楊兄,你和一個女流之輩解釋這些作甚?區區的好,豈能在女子面前炫耀,這成何體統。”
還是收回剛才說的話吧……
虞清歡睨了他一眼,反唇相譏:“是不成提桶,成你個飯桶,你個死書生,聖人可有教你看不起女人?年紀不大,整天搞這迂腐的調調,還以爲自己是學究不成?告訴你,任何試圖把男女置于不平等的位置的都不是什麽好人!你們男人厲害,還不是女人生的?你憑什麽看不起女人?”
三夢冷哼一聲:“聖人誠不欺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虞清歡不以爲然地道:“什麽難養?要你養了嗎?連媳婦都沒有,你還好意思說女人難養!你到想養,可你有嗎?”
三夢氣得抓緊衣襟,大口喘氣,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虞清歡半響,最後伸出手指,顫巍巍地指着虞清歡:“楊兄,你聽聽這什麽口氣?這悍婦竟然用言語對區區進行人身攻擊!她好惡毒!”
楊遷拍了拍三夢的肩膀:“你說又說不過她,男子漢大丈夫,和一個女子計較,多丢人。”
虞清歡得意地揚起下巴:“有本事你就用聖人言引經據典地來反駁我,沒本事你就省省那一肚子酸水。”
三夢憋了好大一肚子火,半響,他一甩袖子:“區區不同你們這些小人計較!”
虞清歡輕嗤一聲,起身出了房間,門扇合上的刹那,她所有的情緒都沉寂了,臉上不帶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