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道:“這不難猜,殊,死也,衛殊的名字中,也帶了一個‘死’字,而你們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命宮都有一顆紅痣,雖然很小,但不難發現。隻是,我更在乎的是,你爲何會找上我們?你所說的一切,與我和草草有何關系?”
楊遷望着虞清歡,神情十分鄭重:“楚姑娘,淇州之事,與你有關,因爲你查到了疫病的起因,所以淇州最終也沒有如家師推算那般遭遇特大災難,所以楊某認爲,你便是解決揚州即将來臨的災難的關鍵,這便是楊某接近你的真正原因。”
虞清歡面無表情,但内心已是驚濤駭浪。
夢裏,父親讓讓她救救揚州,而楊遷,也是爲了揚州來到她身邊。
可是,她憑什麽可以解決揚州的問題?百年一遇的大洪水,難道她能發功阻止洪水的發生不成?還是她能把這一方的百性全都變走?讓他們去到另一個有田種有飯吃的地方?
思及此處,虞清歡有些無力地道:“楊遷,我隻不過是一個弱女子,之所以能誤打誤撞解決了淇州的疫情,那是因爲我會醫術,但且不說揚州會發生什麽我不知道,就算發生疫情,也不是我一人能力範圍之内的,這種事情,不是應該找官家麽?”
楊遷十分認真地道:“我信你,不僅是因爲家師的遺命,其中還有草草的原因,你代替秀兒姑娘上了金家的轎子那一日,他曾有短暫地清醒,他說帶着你從徐州下揚州,必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草草?”虞清歡更加無奈,“楊遷,不要把寶都押到我身上,我真的沒有拯救天下蒼生的能力。”
楊遷急忙道:“楚姑娘,楊某認爲并非需要你擁有拯救天下蒼生的能力,你有沒有想過,家師之所以說你是關鍵,并非因爲你有左右天下命運的才能,而是因爲你有左右天下命運的際遇。”
“你想想看,淇州的事你隻是找到了原因,但實際上解決問題的人卻是淇王,那麽揚州即将要發生的事情,是否也和淇州一樣,你隻需要找到解決方法即可,但并不需要你操作實施呢?”
疫病有解藥,但洪水無非是大雨引起的,難道她還能讓老天不下雨不成?
亦或者說,難道她還能找出不讓老天下雨的方法,然後交給别人去實施?
而且,揚州爲禹貢九州中一大的地域,多數河流經揚州流入大海,不讓所有河流改道,就阻擋不了那場可怕的大洪水。
對于楊遷的期許,虞清歡并沒有任何回應,她不想因爲一件她無能爲力的事情,耽誤救長孫焘的時間,誰知道外祖父留下那顆藥能維持多久?誰知道長孫焘會在什麽時候病發?
不用思考,她都不會拿長孫焘的命去冒險。
若這個世上沒了長孫焘,就算拯救了天下,那又有什麽意義?
對,她就是自私!自私到這個世上沒有什麽比長孫焘的命更重要!
最後,她道:“楊遷,這事我無能爲力,我也很坦誠的告訴你,我與你同行,其實也是想借助你的力量,保護草草的安危,如今話已說開,是否要去找尋真正的關鍵由你自己決定,我希望你能早日找到那個真正有能力解決這事的人。”
說完,虞清歡轉身便走,她并不擔心剛才的談話被聽去,因爲這整個客棧,都是楊遷的人,她能看得出來。
“楚姑娘,”楊遷沒有提及剛才的話題,而是道,“你有沒有發現,每次草草清醒過來時,都是因爲你處于危險之中,或者說你即将會遇到危險?”
虞清歡腳步一頓,這事她的确沒有想過,不過楊遷說得很在理。
長孫焘每一次清醒的條件,的确都在她遇到危險的情況下,但她不明白的事,爲什麽長孫焘從未在白日醒來過?
末了,虞清歡道:“我說過,隻要草草健健康康的,無論他是誰,無論他怎麽樣,醒不醒來也沒關系,我隻要他好好活着就好。”
楊遷的目光瞬間暗淡下來,裏面的失落難以言喻。
虞清歡有些心虛,不敢去面對那樣的目光,落荒而逃,狼狽地回了房間,把自己關在裏面。
這時,三夢從房間裏走出來,責怪楊遷,道:“你怎麽把什麽都抖了出來?這下好了,如何收場?”
楊遷無奈的笑了,說:“總歸瞞不了她,比起讓她猜忌忌憚,我認爲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
三夢道:“可她拒絕了。”
楊遷很肯定地道:“沈辭兄,我信楚姑娘。”
三夢卻不信:“你信她什麽?首先,她隻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婦道人家,就算她有通天本領,恐怕也是獨木難支,況且,區區覺得她并未有那通天的本事。”
楊遷道:“不,沈辭兄,你别忘了還有個草草,他可是師父想要下山輔助的帝星,師父曾說,若他登位,大道得正,他與聖祖皇帝,是同樣的命格。”
三夢道:“既然楊兄心有成算,那區區也不多言,大事情上楊兄決定,區區隻管出謀劃策。”
楊遷拱手:“多謝你,沈辭兄。”
三夢擺手:“聖人有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區區雖爲一介書生,但也知曉‘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這個道理,區區感念楊兄救命之恩,願爲楊兄效犬馬之勞,而楊兄所奉行的人生準則,也是區區的畢生追求,人生難得一知己,區區願與楊兄共進退!”
楊遷拍了拍三夢的肩膀。
這世上,不全是蠅營狗苟之輩,總有一些人,他們走的是英雄之路,願意爲這天下,付出所有的代價。
楊遷因家庭和師父的影響,從小被灌輸蒼生爲重的理念,而三夢是一個書生,這個時代的書生心中,基本都有一個家國天下的抱負。
正是因爲這同一目标,把兩人凝結在一起。
虞清歡聽到三夢的話,她覺得無地自容,也爲禦座之上的萬乘之尊,和大殿之内的文武百官感到羞恥。
一個土匪,卻并不作奸犯科,反而因爲天下百姓奔走。
一個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卻爲了百姓“背叛”聖人甘願爲匪。
而朝堂上那些人,他們權勢滔天,過着鍾鳴鼎食的生活,卻每日鑽營,想着怎麽從百姓身上收刮更多利益。
罷了,她又有什麽資格說别人?
畢竟,她也是那些本着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思想的一員。
但真如楊遷所說,長孫焘是所謂的帝星麽?
他身爲皇帝的親弟弟,若不是皇帝這一脈死絕,想登帝位就得造 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