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晏晏你說說,這人他是不是醜八怪?”
“是。”
“晏晏你說說,這人他是不是腦子有病?”
“誠然。”
“晏晏你說說,草草是不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是。”
“那晏晏你不要理他。”
“好。”
“晏晏真乖。”長孫焘伸手揉了揉虞清歡的發。
楊遷登時又摔東西了:“草草!你胡說八道什麽!”
長孫焘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說的就是你。”
虞清歡盤腿坐在火堆邊,望着楊遷和長孫焘鬥嘴,竟生出一種歲月靜美的感覺。
按時間來算,明天應當是除夕了,自從離開景州入京後,她對過年便沒了期待,隻是這是她和長孫焘過的第一個年,在這山林中蹉跎,她不免有些遺憾。
再者,長孫焘體内的毒還沒清除,說不定什麽時候又複發了,她到底放不下,急着走出這片山脈,早日趕往南疆才成。
更重要的是,她還有個心結未解開……
長孫焘見虞清歡走神,伸出手指戳了戳虞清歡的手臂,問她:“晏晏,怎麽了?在想什麽?”
虞清歡順勢依進了他的懷裏:“草草,明兒就是除夕了,那是我們在一起過的第一次年,如果就在這山裏過,總有些不夠圓滿。”
長孫焘拉過身上的披風,将虞清歡攏住:“晏晏先睡一覺,說不定明日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虞清歡也頗爲無奈,尋路并非她擅長,她也不能插上翅膀走出去,而明珠因爲灰灰有傷不能動彈,它又不肯外出探路。
長孫焘自是不用說,楊遷那傻不楞登的憨憨,完全靠不住。
既然無計可施,那她也不強逼自己,就地一躺,背靠着火堆縮進長孫焘懷裏。
她前有長孫焘擋着寒風,後有火堆烘烤着,在這冬日裏倒也不覺得冷,迷迷糊糊的,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感受到懷中那顆小腦袋碰觸到胸膛的觸感,長孫焘怎麽看楊遷都覺得他多餘。
明珠蜷成一圈,把傷勢未愈的灰灰護住,就睡在虞清歡他們旁邊。
楊遷真的是無比郁悶,沒兔毛大氅墊着,沒妞兒在懷裏抱着的他,氣鼓 鼓地躺在凹 凸不平地地上,半天沒睡着。
鬥轉星移,約莫四更時分雲層散開。
素來早起的長孫焘睜開眼睛,把腦海中的記憶搜刮出來,一點點拼出翠屏山的地圖。
他添了些柴火,擡頭仰望滿天繁星,他很快便根據星辰準确地找到了方向。
他撿起一根燒了一半的枝丫往泥土裏一戳,等火熄滅之後,用那黢黑的枝頭,借着火光在衣擺上細細描摹起來。
他很小心,沒有吵醒任何人,一直忙活了許久許久,一張地圖才初見雛形。
可就在他要完善地圖的時候,一陣困意來襲,他眼皮重得幾乎睜不開。
“不能睡,一定不能睡。”他心裏隻有這個堅定的念頭。
要是睡了就不能和晏晏一起好好過年了,絕對不能睡。
長孫焘咬破自己的舌 頭,逼自己保持清醒,可盡管如此,他還是困得不停點頭。
就在他要落下最後一筆時,往虞清歡身邊一歪,人便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爲什麽,最近他醒來的頻率越來越低,保持清醒的時間也很不穩定,若以時間來論的話,恐怕是那情難自制的夜晚最久。
虞清歡和楊遷被他倒下來的聲音所驚醒,待确認他無事後,虞清歡又躺到了他的身邊。
“楚姑娘,”倒是楊遷眼尖,看到了長孫焘衣擺上得信息,“你夫君的衣擺有些不對勁。”
虞清歡用力睜開眼睛,強撐起來看了一眼,發現竟是地圖。
霎時間,什麽睡意都被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虞清歡小心地起了身,用匕首輕手輕腳地割了長孫焘的衣擺放在手裏端詳。
她忽然眼睛一亮,激動地道:“我知道怎麽出去了!”
語罷,虞清歡望向長孫焘,心裏無限唏噓——這個男人,若是他一直清醒的話,他們恐怕不會被困于此。
他也一定很自責,爲什麽自己不能清醒久一點,再久一點,然後帶他們出去的吧……
楊遷也很高興,當下就要收拾東西離開:“終于可以離開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虞清歡拒絕了他:“等天亮了再走,讓草草先好好睡一覺。”
楊遷抱怨了一句:“麻煩!”
虞清歡把地圖遞過去:“你想走,自己先走也行!”
楊遷郁悶地抱着手,然後低聲嘟囔了一句:“本大爺若能看得這圖,本大爺還會坐在這裏?”
虞清歡沒有理會他的抱怨,伸手爲長孫焘搭了脈,确認他安然無虞後,這才又縮到了他的懷裏,緩緩閉上眼睛。
除夕這一日,京城家家戶戶都挂上了喜慶的紅燈籠和綢子,從山頂上望去,紅色蜿蜒成線,連綿不到盡頭。
這一日,皇室宗親都将前往撷芳殿參加家宴,宮裏一大早就忙活了起來,内侍宮娥忙得腳不沾地。
午時剛過,宗親 們的馬車便從正陽門魚貫而入。
牆上已經煥然一新,大家仿佛早已忘記楊遷給的恥辱,誰也沒有再提那件事。
珍璃郡主撅着嘴坐在馬車上,身體随着馬車輕搖擺動,今日她穿了身石榴紅的宮裝,削肩窄腰,襯得她的身段分外嬌小玲珑。
長公主見她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還是忍不住低聲提醒:“珍璃,你是郡主,母親不求你一行一動皆成典範,但你至少把宮裏的規矩爛熟于心,别讓人看笑話。”
珍璃郡主撇撇嘴,神色卻分外堅定:“母親,珍璃已經瘋過一次,現在好轉了也要恪守那些煩得要死的規矩嗎?”
長公主拍拍她的腦袋,目光慈愛:“珍璃,誰讓你生在天家呢?”
珍璃郡主順勢賴進長公主的懷裏:“母親,珍璃甯願永遠瘋了,你不知道在女學那段時日,珍璃有多快活,不用裝端莊典雅的淑女,也不用端郡主尊貴的架子,想怎麽玩怎麽玩,想怎麽瘋便怎麽瘋,全都是本性流露。”
長公主道:“那還不是有人縱着你。”
珍璃郡主一張小臉上寫滿了擔憂:“也不知道小舅舅和小舅母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