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面面相觑,但她們美麗的德夫子,就那麽娴靜端莊地坐在那裏,溫柔地叫她們坐下時,她們無從拒絕,也舍不得拒絕。
白漪初果真沒罵她們,儀态萬千地道:“你們來女學,是爲了什麽?永遠在原地踏步,服從家裏的安排,和一個也許自己都不認識的男人成親,從此相夫教子,在後宅中消磨一生,還是不甘就這樣一輩子,盡最大的努力爲自己争取更多改變命運的機會?”
衆人默然。
白漪初繼續道:“我知道,最近女學裏流言四起,很多人開始質疑女學夫子的能力,但我想說的是,淇王妃的确很優秀,但天下也隻有一個淇王妃,若是人人都能像淇王妃一樣,又去哪裏找那麽多淇王?”
見衆人微微露出不悅的樣子,白漪初繼續道:“這個世上,高山有很多,但最高的山隻有一座,粗壯的樹木也有很多,但最粗壯的隻有一棵……無論是什麽東西,她都有最好的和一般的,既然淇王妃已經站在了頂點,你們若是覺得自己可以,那就用心去學,争取有朝一日登上頂峰,你們若是對自己的極限已經心知肚明,我個人認爲不必盯着最高的山,做自己已經很好了。”
衆人很不爽,倒不是因爲白漪初這番說教的話,而是因爲白漪初說虞清歡是頂點。
她虞清歡的确才藝出衆沒錯,但她憑什麽站在頂點?
女人都受不了别人在自己面前誇别的女人好,除非那人是自己的母親,否則一定會恨上被誇的人。
她們現在,就覺得虞清歡很讨厭。
不過也是白漪初說這番話才有這樣的效果,若是讓一個醜女來說,恐怕會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因爲白漪初美麗,所以才有這麽大的影響力,但凡她那軟軟糯糯,酥酥脆脆的嗓音一響起,無論男女,都會不自覺地臣服在她的聲音和美貌裏。
不過,這一群閨秀之中,還有清醒的存在。
原鸢一臉贊同,一臉傾慕地道:“夫子說的極有理,天下隻有一個淇王妃,也隻有一個淇王,所以不管多麽優秀的女子,也無法成爲第二個淇王妃,因爲,淇王妃有且隻有一個,不過學生很好奇,像夫子這麽美麗的人,誰會有這個福氣?”
打敗流言的,往往是更猛烈的流言。
能讓人轉移注意力的,往往是轟動的話題。
比起封頂什麽的,衆人更關心德夫子的私生活。
于是,剛剛在心裏建立起來的,對淇王妃的敵意煙消雲散。
白漪初之所以能暫且安撫衆人,靠的就是衆人犯錯後的心虛心理。
但當人被好奇心完全控制時,她們是沒有任何弱點的,尤其是女人。
心虛什麽的,通通見鬼去吧!
誰能告訴她們,原鸢剛才那番話有幾個意思?
德夫子真的心悅淇王嗎?
剛安靜下來的課堂,再次哄亂起來。
白漪初望着原鸢,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但她藏在袖底的手,正用力拽着椅子扶手。
而那雙美麗的眼睛,閃動着危險的光芒,雖然稍縱即逝,但卻讓人毛骨悚然。
原鸢不說話,坐在位子上事不關己,她孤僻慣了,也沒想着要朋友,這些年一天天熬着過來,她也不怕白漪初對她怎麽樣。
白漪初深知她此時沒辦法對原鸢怎麽樣,否則會讓自己處于危險的境地,于是她微微一笑,柔聲道:“我若是每天都想着嫁什麽樣的男子,就不會坐在這裏,對于我來說,成親隻是人生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所以還未曾想過這個問題。”
這次不用原鸢,别人連忙開口:“德夫子,聽說您喜歡淇王,但因淇王妃的阻攔而入不了淇王府,對嗎?”
隻有一個人時,借她一百條膽子也不敢這樣問,但在場有幾十個人,夫子先罰誰?
白漪初笑容未變:“你都說了,這隻是聽說而已。”
有人又道:“德夫子,你果然心悅淇王,你願意做小麽?”
另一個人連忙反駁:“就算德夫子願意做小,但淇王會要麽?我聽聞淇王除了他的王妃,其他女人都看不上眼。”
又有人接道:“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若是德夫子放得下身段,依德夫子的出身,成爲側妃有什麽難的?但淇王妃那樣貌……顯然淇王殿下就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想來德夫子就算做了側妃,要得到淇王殿下的心,完全算得上是天方夜譚。”
白漪初在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中,幾乎破功,她的眉毛劇烈抖着,嘴角也繃得緊緊的,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壓原鸢身上,像可以燎原的星火。
但她什麽也沒有說,起身,緩緩離開。
有人問:“德夫子,您怎麽走了?”
白漪初回眸淺笑,颠倒衆生:“人若不想醒,别人怎麽叫也無濟于事,學生若是自己不學好,天神下凡也教不了,既然你們到女學的目的都不是學習,那我也沒有在這裏的必要了。”
原鸢歎了口氣:“德夫子,教不了就不教了?這可不是一個夫子所爲,您的責任心哪裏去了?”
白漪初啓齒:“原鸢,進來這麽久了,你不想家麽?”
原鸢不以爲意地搖搖頭:“不想,這裏有美麗的夫子,可愛的同窗,多好的地方啊!”
白漪初什麽都沒說,就這樣離開了。
學堂裏沒有夫子,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這女學,吹得挺像回事,但進來了才發現也就那樣。”
“可不是麽?琴棋書畫幾個夫子雖然功力也算上乘,但其實沒有傳聞中的那樣好,傳得神乎其乎的,百聞不如一見。”
“當時我父親爲了讓我進來,不知道用了多少銀子打通關節,又是請客吃酒,又是送禮上門,好不容易進來了,但卻什麽都學不到,真是枉費光陰。”
“我覺得倒不是女學的問題,而是夫子們的問題,你瞧瞧這些夫子,要麽沒能力,要麽沒責任心,我父親還不是一個真正的夫子,但别人叫他一句‘老師’,他都會傾囊相授,負責到底。”
原鸢聽着這此起彼伏的議論聲,趴在了桌上,幽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