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長孫焘畢恭畢敬的樣子,嘉佑帝露出愉悅的神情。
這就是權力的好處了,無論淇王在軍中威望如何之高,如何受人敬仰,無論淇王在千軍萬馬面前如何挺直脊梁,如何振臂一呼天下臣服,但到他這個天子面前,還是得曲下膝蓋,做一條卑躬屈膝的狗。
嘉佑帝直接切入主題:“朕知道你在養傷,本不想打擾你,但禦史們非要說你有謀反之舉,你怎麽解釋?”
承恩公袖手道:“淇王殿下,您可是陛下的親兄弟,造兄長的反,是會遭天譴的。”
晉國公不冷不熱地道:“承恩公,你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吧?淇王殿下還沒說什麽,一頂造 反的帽子就這麽扣了下去,知道的明白你是爲陛下着想,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公報私仇,蓄意針對淇王殿下。”
承恩公難得沒有立即急紅眼:“晉國公,所謂百鳥朝鳳,晉國公認爲百鳥應當朝真鳳還是假鳳,啊?”
晉國公斜眼道:“喲,聽承恩公這口氣,像是見過真鳳?”
承恩公反唇相譏:“真鳳假鳳的我不知道,但昨天百鳥來朝淇王妃這隻‘鳳’,其中的含義就有些耐人尋味了,你說這不是欲圖謀反,讓淇王妃母儀天下是什麽?”
晉國公冷笑:“我大秦開國幾百年,難道還有思想謀反這種說法麽?爲何我不知道?”
承恩公臉帶嘲諷:“凡事都有頭一遭,淇王殿下手握西南兵權,又深受将士敬仰,不甘平凡想取陛下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晉國公一直爲淇王殿下說話,莫非晉國公覺得昨日之事,它正常嗎?”
晉國公不甘示弱:“《百鳥朝鳳》首先它隻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曲子,雖然淇王妃一改往昔,以引得百鳥來朝的方式把《百鳥朝鳳》呈現出來,但這怎麽能說淇王有謀反之心?我問你,淇王他是暗中制造謀反用的兵器,還是屯兵了?承恩公你瞧見了麽?誰謀反會在沒有任何準備時大張旗鼓,四處宣揚?承恩公你用腦子想了麽?所以說,你根本就是在咬文嚼字,無中生有,蓄意捏造,指鹿爲馬,混淆視聽!”
朝堂上的人,多數都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滿腹經綸的文人,吵起架來引經據典,能用一張嘴巴把人給說死。
承恩公指着晉國公,氣得渾身發抖,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時,嘉佑帝目光放到盧禦史身上,盧禦史頓時如夢初醒,籠着袖子越衆而出:“晉國公,話不能這麽說,且不論淇王府有沒有那個意思,但架不住天下人的揣測,你說若是百姓知道了,他們會不會有什麽臆測?更甚者若是傳出什麽不該傳的話,使得百姓動搖,天下大亂,晉國公您說說,這樣的結果是不是和承恩公所說的差不多?”
一直袖手不說話的虞謙徐徐掀開眼皮,張口道:“幾位說的話,本相不是很贊同,昨日之事已然發生,如今去論對錯沒有多大的意義,目前最要緊的,是弄清淇王妃爲何能使得百鳥來朝,未知才是作爲人最深沉的恐懼,隻要這事情能解釋,讓人知曉前因後果,那麽盧禦史所說的擔憂也就不複存在了。”
長孫焘平靜地望向這争得面紅耳赤的幾人,他們心裏怎麽想,他簡直能一覽無遺。
承恩公因爲皇後被廢的事情,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後快。
晉國公故意幫他說話,估計是不想精心教養出來的嫡孫女成爲側妃,所以才在皇兄面前賣力幫他,這樣皇兄就會擔心他的勢力壯大,興許就不會把蕭眉若賜給他做側妃,但若是皇兄依舊堅持賜婚,晉國公也算在未來孫婿面前提前賣好了。
盧禦史這種靠嘴巴吃飯的小官,根本沒有任何權力,也隻是聽命行事罷了!
而虞謙手段要高明些,雖然也和承恩公一個心思,但他的話完全讓人抓不到錯處,綿裏藏針的小人,非他莫屬。
至于禦座之上的人,明明是最想讓他死的,但偏偏最怕别人知道這龌龊的心思,整天用一些不入流的小伎倆去給他下套,就比如現在,居高臨下地看着别人對付他,那副姿态真令人作嘔。
所以這個被這些人占了的朝堂才沒意思啊!
爲了一個所謂“百鳥朝鳳”的現象,在這裏争得面紅耳赤,他們知道北方今年收成不好,多少百姓難以熬過冬日麽?
他們知道有些州府在冬日即将來臨的時候罕見地下了大雨,目前正在鬧饑荒麽?
他們知道,戍邊的将士已經多年未漲軍饷,多年未換過冬的棉衣麽?
朝堂這個地方,若是不爲百姓服務,成日爲了自己的利益吵得不可開交,那它還有存在的必要麽?
上位者以天下爲棋局,百姓爲棋子,從這一方面看來,百姓也隻是冷冰冰的數字。
但爲君爲官者治理天下,每一個百姓都彌足珍貴,這朝堂的重心,何時才能用在百姓身上?
長孫焘歎了口氣,剛想說什麽,承恩公便開口了:“虞相,淇王妃是您的孫女,您這麽說,怕是擔心會被淇王妃連累吧?”
“原翎,你這是同誰說話呢?”虞謙拱了拱手,道,“本相身爲一國之相,一言一行都是爲了江山社稷,家國天下,所言所行皆有考量,皆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不是像你這樣帶着個人的主觀喜惡,既然你那麽行,那就來說說,本相方才哪句話說錯了?凡事都要講究證據,若不能證明本相的初衷,還是不要亂說話的好,哦,對,連想都别想,免得把本就不怎麽好使的腦子給弄壞了!”
承恩公怒不可遏:“你!”
虞謙輕蔑一笑:“承恩公,雖然你有公爵位,但身上所擔不過一鴻胪寺卿職位,和本相說話,要注意你的态度,像你這種目無尊卑,以下犯上,沒有教養之人,是沒資格說這麽大聲的!”